石大头目光微微下垂,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磨花了的手表,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是吗?那倒未必!”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突兀又急促。
“去看看!”毛政委一挥手,秦渝立即带了一队人马出去。
他低头看着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石大头:“又是你们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来送死!”
话还没说完,又听到外来轰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炸了,紧接着,头顶的电灯忽地一闪,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紧接着响起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子弹在病房里乱窜。沈一飞和毛政委等人,立即找到掩护物体,藏了起来,举起枪朝枪声的方向打去。
一两分钟后,枪声停了下来。沈一飞擦了一根火柴,照亮了病房,石大头先前跪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滩还没干涸的血迹。
“跑了。”他起身,循着血迹的方向找到了窗台,窗台上也蹭了一些红色的鲜血,“应该是从这里跑的,我带人去追。”
毛政委颔首,又立即吩咐剩下的人:“带着人去挨个病房的搜查,再派人每层安排几个战士看守,以防云狐窜进了病房里。”
***
石大头拖着在流血的右腿,半个人都靠在男人身上,呼吸间闻到了浓郁的□□味。医院前门传来了交火的声音,从前门走行不通。
男人拖着他去了医院后面的树林子里。现在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方便了他们逃跑。
但石大头的腿上中了弹,一直在流血,子弹也没取出来,步履维艰,每次稍微一使劲儿,本来就火辣辣痛得厉害右腿更痛了。
走了几步,他就气喘吁吁,浑身直冒汗,钻心的痛从右腿和右手上传来。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还有逃脱的可能。但如今江市已经是□□的天下,他们的地下势力在上次就已经被拔除了大半,只余极少数的人逃脱了。
为了配合今晚的行动,他们又倾巢而出,事到如今他手里已经没人了,根本没有人来接应他,藏匿他。
石大头头脑非常清醒,他这样逃不了。
“放我下来。”他对扶着他的男人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声音沙哑像锯子在锯铁板一样,非常难听:“要走一起在!我背您!”
说着就蹲在了石大头面前。
这个声音非常陌生,不过他们这种地下人员,很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面对面认不出来都常见,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很可能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石大头爬到了对方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老四。”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
石大头回忆了一下名单:“许昌星,家里排行老四,江湖人称许老四,打铁的。”
许老四见他说出了自己的来历,点头道:“是的。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掩护你离开江市,走吧!”
许老四不愧是打铁的,身体非常壮,身上的肌肉虬起,一块一块的,背硬邦邦的,力气非常大,背着石大头这么一个大男人似乎也毫不费力。
他背着石大头拼命地往前冲,速度非常快,比扶着石大头走都要快。
伏在他的背上,石大头很诧异,没想到这个打铁的力气这么大,今晚天这么黑,说不定他还真的能逃脱。
不知在林子里走了多久,感觉医院的枪炮声和嘈杂的吵闹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最后耳朵边只有许老四脚猜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胜利似乎遥遥在望。
时间一长,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石大头感觉脑子有点晕,精力也不是很好。他趴到了许老四的肩上,然后碰到了热乎乎的汗水。
许老四浑身发热,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对方这么累都没叫一声,也没要放弃他的意思。石大头有点感动,郑重承诺:“老四,这次咱们要是能逃出生天,去了台湾,我一定向上面给你请功!”
“谢谢!”许老四听了这话,似乎干劲更足了,背着他又加快了速度,在树林里狂奔。
只要跑出这片树林,在树林的边缘有一条河,沿着河流往下,就能离开江市。他们在这里藏了一条船,这地方不通河运,仅仅只有这一条船,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只是不等他们逃到河边,后面远处的树林里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渐渐的,这亮光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而且后面还有狗叫的声音,那狗似乎嗅到了血的味道,往他们的方向狂吠,叫嚣个不停。
糟了,他的血给对方留下了线索,对方追来了。
许老四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脚步加快,提起了速度。但他背着一百多斤的人在漆黑的树林里摸黑跑了几里,就是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因此没跑几步,速度就慢慢降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石大头看着前方幽暗的树林,片刻后说:“放我下来,你自己走吧!”
事到如今,两个人显然逃不了。
但许老四的手没有放松,背着他,哧溜哧溜地埋头往前走。
石大头没再说话,似乎是有点触动。
又跑了一会儿,身后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近,晃过来,依稀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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