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公主派的人依然时不时在梁国公府门外徘徊。他不好直接往沈家去,便也派了人,时不时到郑国公府外看一看,若见到沈家人外出,便立刻告诉他。
今日,他终于等到月芙到慈恩寺进香,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却不想,竟然遇见了赵恒。
他方才还想说,沈二娘和赵恒的婚事不一定能成,现在却看见赵恒正护着月芙,一时也有些怀疑,是否真的如月芙所言,这门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但不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要想的事。
最该担心的,是今天他来见月芙的事,已被楚王知道了。
他没法阻止楚王将此事告诉公主,唯有自己先主动解释。
“佛门净地,当心怀敬畏。望杜郎中自重,下不为例。”
赵恒冷冷地开口,余光瞥见攥在他袖口的那只手,皱了皱眉,却没有甩开。
杜燕则忙低头认错,也不敢再久留,又行了一礼后,便赶紧告退离开。
寺庙僻静的一隅,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赵恒垂下眼,看着袖口处的那几根葱白的手指,沉沉开口:“人已走了,娘子预备何时松手?”
月芙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实在失礼,只好赶紧松开。
“殿下恕罪。”
赵恒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转身就要走,似乎并不打算问刚才的事。
月芙自然不敢再喊他,只在他背过身去之后,提着裙裾,沿着卵石小路朝前走。
方才落下的那一只鞋,正静静躺在右前方的草丛间。
只是,卵石虽圆润,可个个坚硬,踩在脚底,着实有些硌人。尤其方才过来时,跑得急,虽只那么几步,却好像伤到了脚底,此刻才迈出去一步,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从脚底传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咬住下唇,将已到唇边的痛呼又咽下一半。
便是这一声压抑的细弱痛呼,让已背过身走出去的赵恒又停下了脚步。
他皱了皱眉,重新回过头去,就见她提着裙裾,一点一点踩着卵石前移离了地面的裙摆下,一只脚上只着了洁白的罗袜,不见鞋履。
而前方不远处的青草间,正躺着一只绣履。
她似乎受了些伤,那么短的距离,也走得举步维艰,摇摇欲坠,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到。
眼看那纤弱的背影又晃了晃,好似要朝一旁倾倒,赵恒终于还是没有袖手旁观,快步走了过去,像刚才她一头撞上来时一样,双手托住她的肩膀。
“站好别动。”
说着,也不待她反应,又松开手,走到草丛边,伸手拾起那一只绣履,再回来放到她的脚边。
月芙看着他的动作,脸庞一点一点涨红了,忙将鞋穿好,低低地道了一声“多谢”。
赵恒没说话,只低头看着她已经穿好绣履的脚,似乎想知道她是否还能行走。
月芙想了想,却站在原地没动,而是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不知方才是否听见了我与杜郎中说的话?”
别的倒还好,左不过是和离的夫妻间的纷争,即便牵扯到公主,她也不在乎,横竖自己没做错过什么。
可偏偏方才冲动之下,还说了等妹妹嫁给八王后,沈家可依靠八王这样的话。
这件事分明还未定下来,若不是被杜燕则气昏了头,她又恰好之前想到了他,方才也不会那样口不择言。
尽管方才撞到赵恒的地方,离她与杜燕则争吵的地方十分近,她依然无比希望,赵恒什么也没听见。
然而,事与愿违。
赵恒听了她的话,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
藏经阁外,秦夫人看着恢复了精神的月蓉,只觉好气又好笑。
平日见妙恒法师,定不会像今日这般,才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
实在是月蓉这孩子,半点也不愿静下心来,一进去,便做出一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
妙恒法师见状,大约是知道她今日定听不进半句话了,便笑着摇头,请她们出来了。
“你瞧瞧你,方才在屋里还昏昏欲睡,一出来,倒又活泼起来了。”
月蓉露出狡黠的笑,依在母亲的身边撒娇:“阿娘,我方才的确是太困了,外头热,又把我给热醒了,我现在脑袋还发晕呢!”
秦夫人转头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一阵怜爱,忍不住点点她的眉心,道:“你这一招,也就只能骗一骗阿娘了,法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早就看穿了你的意图,只是法师为人心胸宽广,不多计较罢了。”
亲生的女儿,为娘的自然了解,看着娇憨天真,却时不时会耍些小心思。
月蓉不以为然地笑笑:“那又何妨?只要达到目的,不就好了?”
秦夫人笑着摇摇头,也不多说她。
正是午后日头最足的时候,两人一同往厢房的方向去,预备在寺中歇一歇,待凉快些,再回府。
才走到树荫下,却迎面遇见了正疾步离开的杜燕则。
“二郎?”秦夫人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你怎会在这里?可是与你母亲一同来的?”
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却没看到人。
杜燕则原本正皱眉沉思,忽而看见秦夫人,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家母今日不曾来,是我一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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