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从桂花树葱郁的枝叶间洒下,被筛成片片碎金,落在她的身上,映出美好的侧面轮廓。
赵恒敏锐地注意到月芙今日的打扮。
浅黄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与一条橙黄色的披帛,上有金线绣成的鸟衔瑞草纹,盘成堕马髻的乌发间,插着一支白玉镶金步摇,为她原本清丽脱俗的气质平添一分富丽缠绵。
这样的配色,与前两次在寺中遇见她时的素雅打扮完全不同,倒是和那日在崔家时的装扮有些像。
“殿下来了。”榻上正碾茶的月芙听见开门的声响,笑着开口,“快请坐吧。”
她没站起来行礼,只笑吟吟地看过来,碾茶的动作不曾停歇。
赵恒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冷着脸带上院门,走到榻边坐下,与她恰好隔着一张几案。
空气里弥漫着桂香与茶香,幽幽的香气,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今日让我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恒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出口,语气冷淡。
月芙又侧目看他一眼,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莞尔道:“殿下恕罪,阿芙的确有事想与殿下商议。不过,在此之前,请殿下稍候片刻,阿芙想为殿下亲手煮一碗茶。”
她说着,停下碾压的动作,移开碾磙,仔细查看碾槽中茶的状态。
焙干的茶饼已被碾成细碎的末状,她又取出罗筛,将茶末仔细筛过两遍,直到剩下的碎末大小均匀。
赵恒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耐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的茶艺看来十分娴熟,旁观之,赏心悦目,令人在不知不觉间沉心静气。
“这是我特意让素秋取来的山泉水,煮茶最佳。”
风炉上已架起茶釜,釜中注入山泉水,一沸时加盐,二沸时層水备用,三沸时投下茶末,轻轻搅动,再将方才層出的水倒回止沸,使起升华,最后,取隽水,酌分三碗。
“殿下,请趁热饮下。”月芙将酌好的茶奉至赵恒的面前,笑吟吟道,“阿芙一直想不知要如何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思来想去,唯有茶艺,尚能拿得出手,只盼殿下莫嫌弃。”
赵恒的视线从她已被水汽蒸湿的洁白脸颊上逐渐下移,最后落到她捧着茶碗的葱白指尖上。
细长、柔嫩,又异常灵活的指尖。
他咬了咬牙,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开视线,冷冷道:“一碗茶,就想将我打发了吗?你未免太没诚意了。”
他不是个喜欢挟恩图报的人,先前屡次帮她,也绝不是为了要她的报答。可是,看着眼前澄清的茶汤,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月芙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不由诧异地看过去,仰起脸,轻声道:“阿芙自知,一碗茶绝不足以报答殿下。只是,阿芙身无长物,唯剩下几分微薄赀财,想来在殿下眼里,也不值一提,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了。难道,殿下想要阿芙做些别的……”
一句“做些别的”,意味深长。
赵恒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方才观茶艺时平静的下来内心已被搅乱。
他没法回答,只好伸手接过茶碗。
交接的那一瞬,几根葱白的指尖状似不经意,从他的指腹上轻轻划过。
指腹顿时比茶碗还要滚烫。
他猛地收回手,因速度太快,茶碗里注满的茶汤一下子溢出来大半,淅淅沥沥滴落下去,染湿了他的衣摆。
“哎呀,殿下恕罪!”月芙顿时露出愧疚又惊慌的表情,清丽脱俗的脸庞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不——”
茶汤还有些烫,层层渗透,最后贴在皮肤上,令赵恒感到一阵不适。他才要开口,说不是她的错,是自己不小心,可刚吐出一个字,却一下僵住了。
月芙已从对面的榻上起身,跪坐到脚踏上,面对着他,一手轻轻伸向他的衣摆。
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她的脑袋恰与他的小腹齐平,这样的姿势,竟与那日在那座楼阁之中时,几乎一样。
沾湿的衣摆就在他的小腹处,她的目光也落在那儿,令他整个人忽然紧绷起来。
“你要做什么!”
月芙一只手已轻轻抚上那片濡湿的布料,闻言微微仰起脸,用那双水盈盈的,无辜的眼凝视着他:“自然是要帮殿下擦干水渍。”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在沾湿处擦拭起来。
赵恒的呼吸顿时停住了。
此情此景,仿佛唤醒了他浑身上下的记忆,整个人都难耐起来。
“够了。”
他开口制止她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而压抑。
可月芙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丝帕上也沾上几点湿意,若非上面淡淡的茶香和色泽,这样的情形,实在惹人误会。
“我说够了!”
赵恒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强硬地阻止她的动作。
只是,突如其来的拉扯令月芙跪坐的姿势不太稳当,随着双手被钳制的方向,往前栽了一下。
她的下巴恰好磕到他的小腹上。
“你——”
赵恒僵着身子,错愕地瞪着几乎伏在自己身上的月芙,一时说不出话来。
“殿下,是阿芙失礼了。”
月芙双手挣了挣,从他的小腹处勉强抬起头,歉意地笑了笑,目光看向还被紧紧攥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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