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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之时,她的心便像被轻轻揪住一般,一阵阵地疼。
    她很想安慰赵恒,可如今的他,对真相一无所知。
    她和苏仁方一样,不舍得让他知晓自己实则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那一个,甚至抛弃他的理由,是那么荒诞无稽。
    而落在外人的眼里,却是他的父亲为了保住因早产而体弱的幼子,不得不忍痛将他送走。
    她没法说出自己的心疼,唯有趁他现在感到煎熬的时候,尽力陪在他的身边,往后也加倍对他好。
    不知是不是她时常出神,情绪有些明显,赵恒也察觉到了。
    一日傍晚,她与他一道吃过夕食,准备回府的时候,他出声将她叫住,道:“阿芙,你别太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在这几天尽力照顾好将军。他枕边无人,膝下二子又在十多年前沙场捐躯,唯有我能守着他了。”
    月芙看着他仿佛被刀削过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柔声道:“我知道的,不论郎君要做什么,我都和郎君一起。”
    赵恒麻木了一整个白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动容的神色:“我知道你的心意,夜里你一人睡,记得将窗关严一些。”
    等见月芙点头答应,他才将她扶上马车,站在府门外,直等马车已消失在视线里,才重新回到苏仁方的身边。
    比起他刚回来的那一日,苏仁方又瘦了许多,今日只清醒了半个时辰,便昏睡至今,管事的方才给他灌了一碗药下去,有大半都从嘴角溢出来,被巾帕擦去。
    赵恒走到床边,替他将被角掖好,又将旁边的两支蜡烛吹熄,这才转到屏风后头的书案边坐下,翻开从河西送来的公文,仔细阅览。
    大战之后的善后事宜还未完成,每隔数日,郑承瑜便会送一封文书到他这里。而他除了处理这些,还要重拟奏疏,将具体战况上报朝廷。
    先前,圣上体谅他长途奔波,又心情悲伤,特准可晚些递交。
    但他明白,此事耽误不得。
    贺延讷的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结果如他先前所料,只牵出一个官衔比他高的西域大都护秦武吉。
    据他的供词所言,去岁西域发生曾钰徽案后,秦武吉本想提拔自己人,却因赵恒的几句谏言,不得不将司马一职拱手让人。
    秦武吉怀恨在心,屡次与旧部贺延讷表露对赵恒的不满。而贺延讷又不甘守着支度使、屯田使的职位,一心想当大都督,这才起了异心,派人往西羌部落散布谣言,借机挑拨他们与赵恒之间的关系。
    没人提及东宫半个字。
    只是,朝中大多臣子皆心知肚明。
    赵恒不曾在朝中培植过自己的势力,更不会随时探听朝中的风向,但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与苏仁方有渊源的,或是与过去在西域、河西一带任职过的官员,多少都与他有些交情。
    这几日,苏仁方的府邸不时有人造访。苏仁方是两朝元老,与圣上尚能称兄道弟,他病重,从前交好的老臣、如今的新贵,和更多不大相干的普通朝臣多少都要表示一番。
    赵恒身为养子,已见过许多人。
    御史中丞邱思邝等人便当面向他暗示过朝中的几句风言风语。
    有人说,太子手下误国,不堪为储君。而先前与他共事过的礼部尚书萧应钦和鸿胪寺卿陈江等人,听说河西的情况后,对他的为人为政皆赞不绝口。
    有些话,甚至已经传到尚书令王玄治的耳中。
    想来太子和皇帝一定也都知道了。
    太子心胸狭窄,疑心颇重,而皇帝……自然站在太子那一边。
    他没有行差踏错的机会,唯有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虽不知缘由,但他心中一直明白,在父亲的心里,自己和长兄,甚至和阿姊,都是不一样的。
    不能犯错。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提防太子。
    太子敢在河西对他动手,未必不敢在京中动手。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后,还有阿芙需要保护。
    ……
    月芙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
    大约因是冬日,离坊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路上已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素秋怕她着风寒,便给她兜头罩上一件厚实的大氅,这才让她下去。
    只是,一路回到院中,还未进屋,桂娘便等在门边,一边给她开门,一边蹙眉道:“娘子,今日国公府里来了拜帖,说是明日想到府上来拜访。”
    “国公府”指的自然是郑国公府,月芙的娘家。
    月芙的脚步顿了顿,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低落了些。
    她也不想看拜帖,直接问:“帖子上可说了什么事?”
    “不曾,是夫人写的帖子,只说了明日想来拜访。”
    月芙没说什么,将氅衣脱下,换了身衣裳,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
    在凉州的半年里,她收到过娘家寄来的两封信。
    一封关于妹妹与赵仁初的婚事。赵仁初的养母英王妃权衡之后,到底还是接受了月蓉,两家于六月订下婚事,上个月已然完婚。
    月芙看后,心中毫无波澜,只写了简短的回信,让人捎回长安,又送了一份不薄不厚的贺礼到建平王府,既是姊妹之间的情分,亦代表赵恒与赵仁初之间的兄弟之谊。
    另一封,则是关于父亲沈士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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