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瞳仁涣散,可见这老参汤,也护不住她这条命了,“阿鸾、阿鸾怀着你,上、上战场,谁、谁知道……”
靳月骇然,快速反握住老妇人的手,“你说,阿鸾?怀着我?”
那么,阿鸾是她的母亲?
“是我娘吗?”靳月的心里,对母亲完全没有概念,可太后疼她宠她,唤醒了她对母亲的渴望,她想知道自己是谁,想知道素未谋面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更想知道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温柔?贤淑?善良?
会轻轻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她吃饭的时候将米粒沾在唇角?
又或者会在天黑之后,哄着她安睡,给她唱安睡的小调?
做好了小衣裳,明明满心欢喜,嘴上却笑骂她长得太快……
“她是个了不起的、的女子,虽然是妾,可她、她跟将……军是真心、真心相爱的,如果不是、不是……”
妇人有些喘不上气来,雪白的发髻凌乱无章,额头上满是汗珠子,可见吃力,“你爹姓慕容,你身上流淌着大周和南玥的血,你、你是……”
“婆婆?婆婆,那你又是谁?”靳月慌忙翻找随身小包,“我的银针呢?”
老妇人躺在床榻上,眼泪直流,“我是你、你母亲的乳母,我、我终于可以有脸去见阿鸾了……小姐、小姐啊……
你若是离开大周,大家都会护着你,若不然,就、就一定要为、为你父母、父母报仇!要报仇啊……他们死、死得冤……”
“婆婆!”靳月的针包还在手上。
老妇人业已撒手人寰,性命这东西,她早就不在意了。兜兜转转,几乎找遍了整个大周,以英州为起点,一个个城池找过去,心力交瘁。
如今,终是释然。
房内众人跪地,毕恭毕敬的磕头,“恭送老夫人!”
他们都知道,老夫人早已油尽灯枯,所以迫切的想找到小姐,一直用老山参吊着命。天从人愿,终于找到了正主,老夫人应是死得瞑目。
“恭迎小姐!”
靳月眼眶微红,面上无悲无喜。
小姐?这一声小姐,不知夹杂了多少爱恨情仇,只要她应下,以后必是负重而行。
报仇?该报什么仇?她连自己是谁都还没弄清楚,就让她去报仇,这不现实。
“少夫人?”明珠有些着急,“您没事吧?”
自老妇人死后,靳月就像是神游一样,整个都精神恍惚,明珠瞧着都害怕。
更让明珠没想到的是,老妇人尸身未寒,靳月已经被推进了正堂内。
待靳月回过神来,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当然,君山领着一众暗影冲进来的时候,皆是目瞪口呆。难怪路上没人挡着,难怪一路畅通无阻,难怪、难怪……
推开正堂大门,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齐齐整整跪地,冲着靳月行礼的人。
“这不太对!”底下人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和谐的「挟持」事件。
君山抿唇,伸手摸了摸遮脸布,“废话,我有眼睛!”
“那这个,怎么办?”
原以为罗捕头等人撤出去,少夫人也会跟着走,谁知道……
君山慌忙领着人闯进离魂阁总坛,竟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
君山喘口气,嗓音里带了几分无奈,“撤吧!”
不撤还能作甚,跟着众人朝拜?
外头,霜枝哭得花枝乱颤,对着罗捕头和安康生,张嘴就骂,“你们竟然把我家少夫人和明珠丢在里面,你们是不是衙门的人?还要不要为民做主?
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么贪生怕死,叫什么捕头,不如叫缩头!
我家少夫人待你们不薄,你们狼心狗肺,你们猪狗不如……呜呜呜……少夫人……”
罗捕头脸上臊得慌,瞧着悉数瘫软在黑暗中的女子军众人,轻轻拍着安康生的肩膀,“我去救人!”
“傅家的人已经进去了。”安康生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入口,既然北珠对地牢的守卫有用,那么……
应该会没事!
“要是我家少夫人有什么闪失……呸呸呸,少夫人大吉大利,不会有事的,但我相信,你们会有事,会有大事!
少夫人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元禾公主,你们就等着被太后扒皮抽筋,诛九族吧!”霜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然,若不是这帮混账东西把她绑在了树上,她说什么都得进去,就算救不了少夫人,至少也能同生共死,她霜枝绝不是白眼狼,得对得起少夫人的情义!
罗捕头叹口气,拍着安康生的肩膀,“看好这些女人,在这里等着!”
“小心!”安康生眉心微皱。
然则,罗捕头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一行黑衣人从密道里涌出来,快速朝着这边过来。
君山扯了面巾,“少夫人没事,我们先回去了!”
“没事?”霜枝惊呼,“少夫人呢?人呢?”
既然说没事,那总该出来吧?人在何处?没瞧见出来,怎么能算是没事?
“一会就出来,里面有点事儿耽搁了!少夫人救了那个妇人,妇人挺感激她的,所以……”
君山说得隐晦,毕竟罗捕头和安康生是府衙的人,有些话不能说。
语罢,君山躬身,领着人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咱们真的走啊?”底下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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