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卿的手,凉得入骨,覆在她的柔荑上,然后慢慢的收裹在掌心里,他的凉渗入她的手背,她的暖融进他的掌心,真真是天生一对。
“入宫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牵着她走到一旁,然后微微弯下腰,尽量凑近她,那凉凉的呼吸,轻轻拂着她的羽睫。
小扇子般的羽睫被吹得略微抖动,扑闪扑闪的,惹得她快速掀了眼帘瞪着他,明亮的眸子里,缀满了他喜欢的日月星辰。
她仰头,他低头。
四目相对,尽数温柔。
宋玄青迈出门槛,瞧着眼前这一幕,连带着底下人打算行礼,都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瞧出皇帝的意思,海晟让底下人撤开,留自己一人在皇帝身边伺候着。
“没事!”傅九卿说。
靳月点头,亦不多问。
只是,某人的视线落在她的鞋面和裙摆处,眸色略显深沉,旋即露出清晰的不悦之色。
宋玄青正好将傅九卿的凝眉尽收眼底,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他在御书房内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个人冷到了骨子里,事实上也是冷情之人,可偏偏到了靳月这里,恨不能将整颗心,将此生所有的温暖,都双手奉上。
“皇上?”海晟低低的开口,“这……”
宋玄青忽的笑了一下,“朕有点放心了!”
海晟不明所以,可瞧着皇帝笑了,显然是很满意这样的场景,生而为人,负有七情六欲,方可生出软肋,是软肋也会是盔甲,且看如何掌控。
“相公,我们回去吧?”靳月抿唇,“我想回家。”
傅九卿握紧她的手,削薄的唇泛着异于常人的白,却清晰的匍出两个字,“回家!”
世上没有比「回家」二字,更能触动人心的。
夫妻二人上前,对着宋玄青行礼。
“皇上……”
靳月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忽然一口鲜血喷涌在地,颀长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轰然倒下。“相公!”
“公子?”
“傅公子?”
御书房这头出了大事,自然是瞒不住太后。
傅九卿被送到太医院的同时,太后已经上了鸾车,快速朝着太医院赶去。
且不管傅九卿是不是北澜皇子,人在御书房门前吐血晕厥,不知道的会怎么想?
以为皇帝给他使了绊子?下了黑手?是以,傅九卿必须安然无恙,否则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若然被确定,他真的是北澜皇子……
“羽淑皇妃的事情,哀家也是知道一些的。”站在太医院的回廊里,太后面色凝重,扭头瞧着目色沉沉的宋玄青,“此人乃是北澜某个部落里的女子,据说是北澜帝君登基之前娶的,后来北澜皇帝登基,这女人就消失了,这羽淑二字乃是她的闺名,因着没来得及册封就消失了,便沿用了她的名讳。”
宋玄青瞧了一眼虚掩的房门,“太医说,他身子很弱!”
“哀家知道!”太后叹口气,“所以,皇帝心里有结果了吗?”
宋玄青没说话,静默的站着。
“皇帝!”太后瞧着檐外的雨潺潺,语重心长的开口,“你见过后宫厮杀,你也见过皇位之争,是哀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深陷漩涡之中,看尽了人心险恶。可哀家不后悔,你若不是见过黑暗,怎么知道光明的难能可贵?”
宋玄青垂眸,依旧缄默。
“哀家从小教你的,便是在宫中先自保,再积势,如此才能保护你希望保护的人。你知道哀家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教育你。”
太后面无表情,“哀家的心里,一直都有深信不疑之人。皇帝,没有心的人,纵然身居高阁,亦是可悲。”
宋玄青点头,“儿臣知道。”
“现在,哀家问你一句,你还相信人心吗?”太后问。
宋玄青犹豫了。
“哀家相信。”太后说,“哀家一直都相信阿鸾,相信她更甚于相信自己。人就活一世,哀家却遗憾了半辈子,别走哀家的老路,该相信的时候就信一回吧!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没经验呢?”
语罢,太后转身。
芳泽推开虚掩的房门,搀着太后进去。
宋玄青仰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清澈透明,掷地有声。
“皇上?”海晟上前。
宋玄青抬手,掌心里落了一滴雨,凉凉的,心里有些难受,“他这般身子骨,饶是真的北澜皇子又如何?靳月终归是大周的元禾公主,是太后的义女,对吗?”
“是!”海晟应声,“公主极是敬重太后,太后亦待她如亲生女儿。”
宋玄青扯了唇角,笑靥清浅,“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若是上梁笔直呢?”
闻言,海晟眼珠子一转,低声回答,“家传忠义留千古?”
“你这奴才……”宋玄青被逗笑了,眼底的阴霾瞬时一扫而光,“千古忠义,朕是否也该像母后这般,信一人一生?”
海晟道,“皇上,若是一辈子太长,那只要能过了这道坎不就成了?”「过了这道坎?」这话倒是对宋玄青有些触动,“留个人在这儿看着,朕去看看玉妃!”
海晟行礼,让底下的小奴才在太医院盯着,便疾追皇帝而去。
太医院的医官忙得厉害,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公主的夫婿,还是皇帝亲自送来的,谁敢疏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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