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吧!”靳月瞧了一眼搁在梳妆台上的方子,转而继续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自从怀了身孕,好像胖了点?”
霜枝捏着玉簪的手,稍稍一滞,瞧着自家少夫人的细胳膊细腿,低声赔笑,“您这还算是好的,奴婢瞧见寻常人家的妇人,比您胖更多些。”
“我只是担心,孩子吃不饱!”靳月低眉,抚着肚子。
月份愈发大了些,担心的事儿,也愈发多了,不知不觉,眉心已染了愁绪。
“没事的,裴大夫的药膳一直进着,您和小主子都好着呢!”
霜枝将玉簪,轻轻的簪在靳月的发髻间,“少夫人,那个女人……”
靳月的指尖,轻轻敲着案台上的方子。
“月儿!”梧桐进门,“听说昨夜裴大夫出了事儿,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霜枝搀着靳月起身,没好声好气的应道,“少夫人好着呢,这话别再说了,忌讳着呢!”
梧桐的面色紧了紧,然则靳月没开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少夫人!”明珠将早饭端进来,悉数搁在桌案上,仔细的铺摆开来,“今儿有您爱吃的荷花酥。”
靳月拂袖落座,心神微震,“荷花酥?明珠,你去吩咐小厨房,做一些送宫里去,小寒在宫里闲来无趣,让他打打牙祭。”
“是!”明珠行礼,走的时候打量了梧桐一眼。
霜枝上前布菜,“少夫人,您先喝点粥,暖暖胃再进其他的。”
“好!”靳月报之一笑,扭头望着梧桐,“姨母吃过了吗?”
梧桐点了头,“吃过了,你没事最好。”
“我自然没事,裴大夫也没事。”葱白的指尖,捏着汤匙,轻轻搅拌着碗中的热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黎明之前,醒了!等我吃过饭,我还得去问问,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会身陷大火之中?”
梧桐眉心微蹙,“你还没去?”
“我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吃饱了再说!”靳月吃得津津有味。
梧桐点头,“自然是孩子要紧,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姨母?”靳月轻轻吹着汤匙里的热粥,头也不回,“你来,真的是因为关心我吗?”
梧桐心神一震,“你为何这么问?”
“当了母亲之后,觉得自己应该给孩子做个表率,心里更敏感了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想着能珍惜一个算一个,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没了……就真的没了!年纪渐长,感悟越多,能留的东西越来越少,姨母以为呢?”靳月口吻平静。
梧桐低声应了句,目光在屋内逡巡。
“姨母,您疼爱自己的孩子吗?”靳月问。
梧桐有些眼眶发涩,“若不疼爱,怎么可能来到北澜?月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桌子上有一张方子。”靳月说,“昨天夜里,师伯拼死带回来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方子,但我觉得可能是你们想找的东西。”
梧桐缓步走到梳妆镜前,瞧着桌案上的纸,徐徐伸出手去。
一旁的霜枝目不转瞬的盯着她,恨不能用眼神,在梧桐的手背上烧出个洞来。
摊开纸张,里面写的是药名,可见是一张药方。
眉心突突跳,梧桐将纸张折好,放回了梳妆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姨母以为呢?”靳月美滋滋的吃着荷花酥。
梧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袖中双手蜷握,身子微微绷直,“你……”
“城内时局这么乱,瞎子都没走,说明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你没那么重要。可是,你自暴身份,又看住了折兰,瞧着像是投诚,实际上却不尽然!”靳月可没那么好骗。
如果是两年前,她一定对这些,来之不易的亲情,珍而重之。
可现在,她不需要这位姨母的,所谓的亲情了。
“之前我猜不透,后来闹了一出,说是来找什么图纸的,我权且信了,但是我没见过,傅九卿也没提过,你们的人都被抓了,便退而求其次,想撤出石城。”靳月狠狠皱了皱眉。
霜枝有些担虑,“少夫人?”
靳月叹口气,“你们要的,是这个吧!雾迷的方子。”
“月儿?”梧桐嗓音带颤,“不是这样的,我……”
靳月淡然打断她的话,“是不是也不重要,你我本无缘,全靠骨子里的血,相互之间最大的牵扯就是我母亲,可我没见过母亲,也不认得你。
尊你一声姨母,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喊你,拿了这个东西,去救你的孩子!以后,我母亲跟你们南玥古族,再无半分干系。”
“还不快走!”霜枝愤然。
梧桐呼吸微促,“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是不是真的,去问问你背后那个人,那个瞎子……”靳月继续吃着早饭,“燕支国和南玥,真是沆瀣一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滚吧!”
梧桐抿唇,“你赶我走?”
“都拆穿了,还不赶你走,难道留下你大刑伺候吗?”霜枝冷喝。
梧桐重新拿起方子,“你是想让我,把他引出来吧?”
“我现在……不是给你机会选择,而是替你做选择!”靳月夹了点小菜,吃着极好。
热粥腾起的白雾,沾了些许在羽睫上,眸光便如同如同晨雾轻覆般,迷迷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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