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江德昌面皮更是打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悄然紧握,“这倒是不知,这孩子也没告诉我……”
“若是想知道多简单,托人去打听就行了,江先生也不缺那几个银钱,说到底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唐怀素说着,眼神冷然的看着江德昌瞬间局促的脸色,道:“她在东山村李家时,日日上山采药风雨不落,家务杂事更是做尽,小小孩子满手心都是老茧。但就这样勤快,依旧是隔三差五一顿打骂,不是头上有血伤,就是身上有青紫。”
“更难的是,她盼着你回去接她,却怎么也盼不到。李家那男人倒是来找过你,可是据说,你亲口言早已和她们母女断绝关系。”
江德昌听到这里,急忙摇头解释:“李家人来找我过?何时,我都不知道啊……”
唐怀素笑笑:“就是去年冬月的事,至于你为何不知道,且没见到他,这中间又有什么缘故,我是不知。但小柔,她却差点被李家人卖去烟花之地,若不是逃了出来,怕是她这辈子都再难见天日。”
“而这一切,你作为父亲,却不知不问不关心,反倒是以什么相克之说,将她一人丢在庵里,更有她被下毒暗害一事。一桩桩一件件,你可有护着她半分?”
手指在微微的颤,江德昌没想到女儿在乡下时遭受了那么多,一时间羞愧难当,头都抬不起来,只闷声道:“我……是我不好……”
“说这些有什么用?”看着他低头不言,已觉难堪,唐怀素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江先生,还有一件事我要告知你,如今我已经认了小柔做干女儿,不日将带她回京,当然这也是她自己思虑过后同意的。所以今日,她应当不会同你回去,不过你若想见她,我也不会阻拦。”
日落黄昏,天色渐暗。
江德昌离去的身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江柔站在墙角看着,清灵的眼神十分平静,片刻后,静静的转过身离去。
江家。
江德昌自回来开始,就一人关在书房,连茶水都不让人送。
王香梅得知,心中奇怪的同时,又有些不安,想了许久还是抱着小儿子过去。
江德昌正在桌前翻一本旧书,书纸早已泛黄,且有不少磨损,听见门扉一声轻响,他抬头去看来人,下一刻缓缓将书合上。
王香梅笑着上前来,将儿子放在他身边,柔声问:“不是说去接大姑娘,怎么一人回来了?”
江德昌闻言,眸子微微垂下,拉着小儿子的手,许久后才嗯一声:“她不想回来。”
王香梅一听,心下一喜,面上却作一副疑惑神色:“不回来?她还想回静心庵?”
江德昌却不说话了,只是心中想起那位贵夫人说,去年冬月李家曾来人找他,可那时……他却突然被小舅子拉着去喝酒,一夜宿醉后,第二天一早便说去买药材,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
如今想来,他那无所事事的小舅子,在那些日子行事却是那般的怪异,似乎……根本不想让他回家。
他也不是傻子,苏青还在时,曾经和王氏那般不睦,王氏她不想小柔回来,与她弟弟商量着从中做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时间,江德昌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生气无奈有,羞愧自责也有,烦躁难堪更甚。
他这般年纪,平日里也惯常被人捧着,如今被人当面毫不留情的嘲讽冷刺他不配为人父,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抬不起头。
丢人至极。
所以哪怕心里明白,女儿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可若要他再去寻女儿回来,他是真的不想去了。
没法面对。
再看着王香梅,和身边的儿子,他方才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忍着没有问。
问了有什么用,她承认了又如何,不过是哭一场认个错罢了。
况且,小柔已经决意不肯再回来,而是跟着旁人走,不想再认他这个父亲了。所以,他就算是把家里搅得不得安宁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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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的几日,唐怀素不再见客,关起大门躲清静,闲时教江柔练字,然后便发现江柔的一手字,实在是拿不出手,遂每日里盯着她练。
江柔乖巧,又肯吃苦受教,不过短短几日字迹就有不少的进益,送去山上的信也有了回应,除了一包心水师傅亲制的蜜饯山楂外,还有一封短书,嘱咐她入京后为人处事要和善恭谨,不要动不动给人下药。教导她学医时勤学苦练,定要学得一身本事,足以立正自身。祝福她日后万事顺意,长乐平安。
虽相处短短的一段时间,可庵里师傅们的好,都是豁达宽容的,江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她们身上感受到的温暖。
又过了两日,府里开始收拾起东西,计划行程,人人都忙得很,唯独江柔闲着在屋里看医书,正入迷时丫鬟突然雀跃着跑进来喊:“小姐,世子回来了,王妃唤你去前厅呢!”
世子……江柔眨眨眼,明白她们口中的世子就是谢公子,便道难怪这些日子迟迟不出发,原来是在等他。
便合上书,往前厅去。
正月里风还很冷,她穿着新做好的水青色毛圈披风,裙摆水花一般晃开着,不多时到了前厅。一进去,就看见正在唐怀素身边站着正说话的谢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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