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问:“她种的是什么药?”
容玠说:“我也怀疑过,为此潜入药园好几次。但是药田中种的确实是灵药,外围是幼苗,越往中心药草越大。我和师父学过几年医术,对种植灵草略有经验,我观察了很久,终于在土里发现了东西。她不知道在土壤中混入什么,灵药长得极快,而且可以相互吞噬。等药苗长到一定程度,相邻的灵草便开始角力,较弱的一方会成为强者的养料,这样一重重筛选下去,活下来的灵药越来越大,里面蕴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劲。”
江少辞若有所思,这种培养办法,倒让他想起养蛊。牧云归询问:“我听说禾苗种得近了也会相互争夺养料,是这种吞噬办法吗?”
容玠摇头:“不是,是像人一样,斗争时只要有一方输了,就会被瞬间吸干。”
牧云归瞳孔放大,她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这不就是魔植吗?”
只有魔植才会有这么强的杀性,不光吞噬同类,还会吞噬飞鸟鱼虫乃至猛兽。末法时代的起因在史书上一直是个谜,多年来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但如果从一开始,灾难就是修士自己引起的呢?
容玠叹了一声,点头,大方承认了:“没错,那些就是魔物的雏形,也是殷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元凶。我本能觉得不祥,欲让表妹停止种植。但一个尝到甜头的人如何肯停手,她坚持说这些种子是仙门给的,不会有问题,反而再一步扩大规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途径,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觉得不舒服,就不让别人修炼。其实当时,我应该再果断些的。”
容玠话语中满是悔恨,牧云归听后也陷入沉默。事后诸葛亮总是很容易,但当事人身在局中,每天都要接触许多消息,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某一个举动乃至某一个念头,会成为后面灾祸之源?
牧云归问:“后来呢?”
容玠说:“后来,我因为调查药庄的事,疏忽了其他地方。当年我和表妹换经脉虽然隐秘,但兴师动众又耗时长久,难免漏出去些风声。看守曼荼的婆子酒后说醉话,把这桩事说出去了,恰巧被曼荼听到。曼荼得知后非常生气,宁愿自毁眼睛,也不愿意承情。”
牧云归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她的眼睛,是自己毁的?”
“是。”容玠长长叹气,目光中满是沧桑,“何必呢,人人都说我资质好,其实我并不在意。她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给桓雪堇下药是她的主意,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但用不着我替她还人情。她当年留在崖底时,因为提早拆开白纱,眼睛不慎留下后遗症。教她功法的邪修看她眼睛不舒服,就免费赠了她一只眼睛。那只眼状若珠宝,清若琉璃,炼化到眼睛中后可以识破一切幻境。曼荼说她浑身上下就这双眼睛还算值钱,用这双眼睛还我经脉,也算两清。”
容玠垂眸,明明过去了那么久,但再想起来,还是觉得苦涩:“那只琉璃眸化入她体内这么多年,贸然取出,连她自己的眼睛也会受到影响。我屡次说就算她挖出来我也不要,但她却说,一刀两断是她的事,至于挖出来如何处置和她无关,扔了也行。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样倔,我如何舍得扔呢?”
牧云归叹道:“之后她就失明了,连神志也停留在过去,不再知道时间流逝,是吗?”
容玠点头:“是。”
“哑奴也是你?”
容玠平静承认:“看守婆子说醉话坏事后,我就撤去了小院中所有人。每日送水送饭,俱是我亲力亲为。”
牧云归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容玠说的没错,如果他不姓容,她不姓桓,这一切痛苦都不会发生,他们也会有一个圆满结局。然而造化偏偏弄人,从一开始,他们的立场就注定他们无法善终。
江少辞忽然问:“那只琉璃眸是什么样子?”
容玠摊开手心,苍白瘦长的手掌上浮出一颗漆黑通透的珠子,里面浮动着深蓝色的碎光,像是星河璀璨,凝聚在一粒宝石中。
如果不是容玠说,牧云归根本看不出这是一颗眼珠,说是某种名贵宝石也完全没问题。江少辞嗯了一声,道:“果然,我就说哪家的炼眸功法能破解所有幻境,原来是他们家。”
牧云归听话音不对,忙问:“你知道什么了吗?”
江少辞说:“这根本不是所谓的琉璃眸,而是破妄瞳。”
容玠听到这个名字,也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是破妄瞳。难怪。”
牧云归左右看看,突然怀疑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她觉得,她和江少辞、容玠的知识库不太同步呢?
容玠是天罚前的修士,见识不可谓不广,但容玠最开始也没认出这是什么,而江少辞仅听了描述就有思路了。要知道容玠活了六千年,江少辞的见识为何会超过容玠?
牧云归心中划过许多念头,她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安安静静问:“破妄瞳又是什么?”
江少辞简单解释道:“破妄瞳是北境言家独门功法,修炼后双眼可以预见未来。看来那个邪修身份不低,连北境言家的东西都敢动。”
牧云归听后,眉梢轻轻动了下。可以双眼显像,预知未来……这不就是她吗?
江少辞听得差不多了,他动了动手指,道:“你们这些故事我听累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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