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缀在魔兽后面,看不清前面景象,只看到魔兽群停在一丛参天古树前,不断跺着脚,似乎焦躁但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江少辞正看裘虎不顺眼,他没有叫另外两人,和牧云归穿过象群,朝最前方绕去。
裘虎感觉到江师兄身上不友善的气息,正远远躲着,他偶然转头,发现江少辞头也不回朝前走了。裘虎怔了一下,连忙拉住赵绪林,快步往前面追去:“江师兄,牧师姐,你们等等我!”
这群魔兽实际上由江少辞控制,江少辞便是横穿也没有问题,但队伍中还有另外两人,他不好表现的太直白,便差不多绕了两步,随便糊弄一下就往前走去。
江少辞和牧云归走在最前面,他们绕过兽群后,视线豁然开朗。牧云归顺着视线慢慢抬头,由衷叹了一声。
原来,魔犀象之所以不敢再往前走,是因为前面便是昆仑宗的界碑。一座巨大的白色玉石坐落在平地上,上面遒劲有力写着“昆仑”二字。
再往上,是庄严工整、看不到尽头的台阶,最上方隐约有一道高大山门。可惜这里年久失修,白玉般的台阶旁爬满了杂草藤蔓,五颜六色的毒花挂在藤蔓上,团团簇拥着明显带着仙门风格的长阶,看起来怪诞至极。
牧云归极目向上,依然看不清山门,她只好将视线收回来,仔细打量界碑。界碑上“昆仑”二字是用锐器刻出来的,深邃凌厉,仿佛有无穷玄妙。牧云归不由被吸引住,她久久盯着这两个字,脑海里轰的一声,眼前似乎出现铁马冰河、风云变幻,许多人影从旁边掠过,他们身形、年龄、相貌皆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握着剑,剑锋所至之处天崩地裂。
一掠而过的人影中,牧云归仿佛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即便修仙界普遍青春俊美也看得出他很年轻,长剑在他手心旋转,他微微转身,长剑顺着腰迹划过,下方衣袂被剑风卷起,翩跹作响。剑在他手中如同有意识一般轻巧,少年如玉,剑气如雪,他姿态轻松恣意至极,仿佛仙门中最受追捧的小师兄,一举一动都是风流意气的模样。
原本是有些轻挑花哨的耍剑花,由他做来便恣意潇洒,长剑挽着剑花滑到腰侧时,他突然变招,斜斜一剑直指前方,刚才的风流洒脱霎间消散,只余毁天灭地、一去不归的凛冽杀意。
牧云归本能感觉喉咙一凉,仿佛被剑逼住了咽喉,她的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黑,一股暖意从身后传来,低声说:“不要看,这座界碑里封存了许多剑意,如果道心不坚或境界不够,会被里面的剑气反噬。”
牧云归缓慢眨眼睛,睫毛轻轻刮过江少辞掌心,终于回过神来。她放下江少辞的手,她此刻再看面前的巨大石碑,虽然还觉得目眩神迷,却不会像刚才那样被吸进去了。
牧云归问:“谁的剑意?”
“剑道首席的。”江少辞说,“昆仑每年有小比,每十年有门派大比,宗门之间还有各种比赛名目,其中拿到所有剑法比赛第一名,并且打赢仙界群英榜前十名的,会授予首席之名。若首席出自昆仑宗,昆仑会举办隆重的授名仪式,最后,中选之人会在昆仑界碑上拓昆仑二字,将自己的剑意留存其中,供后来弟子参悟。但能打赢仙界前十名和天下所有剑修的人大多都是疯子,所以昆仑界碑里的剑气非常危险,若没有长辈护持,低修为的弟子不允许观看。”
牧云归点点头,所以她看到的人影并非幻觉,而是万年前仙门顶流昆仑宗每一代风云人物的合影。难怪她差点被幻象杀死,首席这个称号算得上修仙界最有含金量的排名了,毕竟要想赢得所有比赛,还要打赢修仙界前十名,无异于天下第一。而且不是靠丹药、符箓、灵石等堆出来的第一,是实打实的战力第一。
怪不得魔犀象一路横冲直撞,到了昆仑界碑却不敢前进,想必就是被里面的剑意镇住了吧。
牧云归眼睛避开“昆仑”那两个字,走向界碑之后。界碑后密密麻麻刻着字,最上方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一行说,下面是昆仑历届获得“首席”之名的弟子。
牧云归一排排扫下来,果不其然,在最后一行看到了“江子谕”这三个字。他的名字是握着剑刻出来的,龙飞凤舞,银钩铁画,和《凌虚剑法》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再下方就是一片空白,似乎自他之后,再没有足以称为剑道首席的人出现。
因为他被抹杀了。而昆仑宗,也随之覆灭。
江少辞也跟到她身后,默不作声望着这份并不算长的名单。牧云归以为他在看自己的名字,可是一抬头,发现他的眼睛望着上方。
牧云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落目处是“宁清离”三个字。牧云归心中一凛,原来,他们师徒皆是整个时代最出色的人。
怨只怨仙者长生,这样两个人,偏偏相逢了。
牧云归无声叹了一声,悄悄握紧江少辞的手。江少辞垂眸,牧云归抬头对他笑了笑,眼中细碎闪着光:“我们走吧。”
江少辞亦握紧了她的手,重重点头:“好。”
他们两人踏上第一阶石台,牧云归灵台仿佛微微一震,江少辞紧紧抓着她的手,说:“这是问心路,只要坚守道心就没事。”
牧云归颔首,继续上前。果然,她内心坚定后,台阶上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两人拾阶而上,周围的藤蔓悄悄蔓延,想要缠住难得一见的养料,但是它才刚冒头便被江少辞一脚踩住,无情地拧断。藤蔓仿佛受到什么惊吓,呼啦一声缩回原地,再不敢靠近江少辞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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