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好半天,只听见叮叮咚咚各式各样的响声。
他一时纳闷儿: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吗?
实在等得不耐烦,扶道山人直接迈步走了进来,便瞧见见愁站在桌旁,桌上则放着零零碎碎一大堆的东西!
“我的绿叶老祖诶,你这是出行呢,还是搬家呢?你都是修行中的人了,还带这么多干什么?”
赶紧掏个鸡腿出来吃,压压惊!
扶道山人真是没想到,看见愁是个挺聪明的丫头,怎么要出门了居然这么麻烦?
见愁摇摇头:“不都是要带走的。”
她声音平缓,有一种难言的惆怅。
伸手过去,终于还是拿起了针线篓子里,那一把用红绳穿着的银锁。
温热的手指指腹,抚摸着冰冷的花纹,见愁却觉得心里烙得慌。
她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去,才将银锁也收了起来,道:“我好了,师父,我们走吧。”
说完,她将那个装着衣物的小包袱背在了肩上,另一只手却拎起了另一个较大的包袱,甚至还有那一柄斧头。
扶道山人嘴角抽搐个不停:“拿包袱也就算了,你拿斧头到底是想干什么?!”
见愁淡淡道:“总比你抱一只鹅来得好些。”
“……”
呜呜呜,这个徒弟的嘴好毒的样子!
扶道山人觉得自己受伤了,再也不想说话了。
见愁轻轻吹灭了油灯,一缕青烟在黑暗里袅袅升起。
只有屋外,还有霜白的月光。
一地碎银。
见愁出了门,将门掩上,经过养鹅的篱笆,终于站到了门口。
回望一眼,眼前的庭院简单极了。
周遭静寂,偶尔有虫鸣之声响起。
她之前的二十三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了过去,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这农家小院,便是她这二十三年的终点。
而在今夜之后,她将踏上一条未知的路。
以后会怎样?
她不知道。
转身的那一瞬间,见愁似乎将从前的那些都放下了。
她走出大门,见扶道真人抱着大白鹅也跟了出来,便一笑。
“吱呀。”
门被她重新拉上。
“哗。”
铜锁往门上一挂,轻轻一按,便锁住了。
见愁照旧把钥匙放到门框边,像是她只是出一趟远门,以后还会回来一样。
扶道山人望着这一幕,一手抱着大白鹅,一手拿着破竹竿,腰上挂个酒葫芦,脸上则露出一种很莫名的笑容。
“嘿嘿,心境很复杂吧?”
“也不算。”
有一点罢了。
见愁缓缓呼出一口气,便转过身,踏上了她回来时的道。
扶道山人指着另一头:“你家在村庄最东头,我们直接继续往东走不就出村了吗?你怎么还往那边走?”
见愁没答。
她一路往前走。
这时候,村里的人早已经歇了,四处都是一片的黑暗,只有满天的星斗,显得格外明亮。
距离见愁家最近的一户人家,姓徐。
她与谢不臣刚搬来的时候,曾蒙这家人帮忙,前段时间谢不臣还借了他们家的斧头要做一张凳子。
见愁弯下腰,将手里那一把小斧头靠在了徐家紧闭的门口。
接着,是李家,张家……
夜里,见愁的身影在一扇又一扇门前停留。
胭脂水粉也被她带了出来,用一个小匣子装了起来,放在了刘家的门口。
也许,明天早上太阳从山谷里爬出来,照亮整个村落,刘家大妞醒来,将门打开,就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吧?
想着,见愁轻轻一笑,在放下了匣子之后,拍拍手,直起了腰。
这时候,她带出来的那个大包袱已经不见了,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小包袱。
整个过程中,扶道山人一开始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她,到后来已经只有满心的赞赏。
见愁返回来,与扶道山人一起朝着外面走,笑着道:“师父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扶道山人脚步很轻,悠闲得很,“有恩当报,有情当还,是至情至性,山人喜欢。”
至情至性?
见愁倒不知这一句是不是真的能安在自己身上。
她想,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她就受着吧。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村子最中间那一棵老树旁。
见愁看了一眼,扶道山人却停下了脚步,看着上面飘来飘去的许愿红绸布。
他道:“把你那一把银锁挂上去吧。”
“师父?”
见愁诧异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
“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得放下。”扶道山人这般道。
见愁下意识地皱眉,摇头,表示自己不愿,苦涩一笑:“我未出世的孩子,只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念想,这都不容我带走么?”
扶道山人望着她许久,最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走吧。”
兴许,以后她会明白的。
见愁回望了老树一眼,月光洒满枝桠,红绸迎风摆动,有新有旧,像是无数的人,无数的心愿。
她默默思索着扶道山人让自己这样做的含义,却最终不愿放下那一把银锁,只将这无数的念头抛开,一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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