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她靠近,江殷也不说话,也不抬眸,只垂着脑袋,脸色沉郁又带着点不安。
“给我看看伤。”陆玖见他不说话,遂先开口,“伤得究竟如何?”
陆玖作势低头,要去看江殷受伤的那只手,可是江殷却丝毫不承情地将手收了回去。
陆玖愣在原地。
江殷别过了眼睛,小声道:“你来看我干什么?你若是为担心江烨而来,我大可以告诉你,我没动他。”
陆玖听到这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是担心江殷才急急跟来的,遭到他这番话,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江殷,你还在生什么气?你难道不知道我来是为你?我若是担心江烨,我现在大可以不用来这儿,只要请公主替我询问一声便好。江殷,你这段时间以来究竟是怎么了?你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陆玖发誓,她原本是想好好同江殷说话的,可是江殷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话,硬生生将她同江烨捆绑在一起,实在令她心里难受。
江殷此刻亦是满腹的委屈和疑惑,见陆玖语气重了一些,他心中一时不忿,抬起眼眸来:“你有疑问,我难道没有疑问吗?你同江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他说他认识你比我早得多,这话究竟是何意?”
陆玖没想到江殷忽然问出这样的话,脸上原本愤懑的神情在转瞬之间亦变得有些错愕。
她与江烨相识的时间确实早些,可论起来,那也是上辈子的记忆,此生伊始,她的的确确从未与江烨见过面。
“这话是江烨对你说的?”陆玖觉得难以置信,难道江烨也清楚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若非是这样,他怎么能对江殷说出这样的话?
原本在宣德门内,江殷还不相信江烨所说的话,可是现在看见陆玖脸上错愕的神情,他心里只觉得沉痛,如同被人砸了狠狠的一拳头,从心口到整个胸腔肺腑,都闷闷地疼。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先遇见的那一个,原以为自己才是先到的人,现在看到陆玖脸上的神情,他便猜测自己错了,以至于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向陆玖确认一句。
他满脑子都是江烨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脑海里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被人狠狠地揪扯拉紧,头脑如同一个被吹满了气的皮球,下一刻就要爆.炸。
“那么他说的,就是真的……”江殷垂眸失神地喃喃。
陆玖被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住,皱眉问道:“他到底同你胡说了些什么?”
江殷心里太乱,此刻旁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木然地抬起双眼,看向陆玖淡声道:“我有点累,你走吧。”
陆玖打量他模样便猜测他在胡思乱想,皱着眉看向他:“所以,你不打算听我说的话?只相信江烨对你说的?江殷,我与江烨从未相识,更不相熟!我对他唯有对皇太孙的敬重,这样的敬重,与我对灵川公主,对陆良娣,对太子妃的敬重是一样的,我言尽于此,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要再冲动行事。”
江殷垂头听着,听完这一席话,身子骤然一僵。
他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些幽怨不解地看着她:“可是我觉得我没错。”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盯着她,如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困顿小兽的眼睛。
“我只是想护着你,我不想让你靠近不好的人,我没做错。”他执拗地说道。
陆玖知道此刻已经不再是沟通的好时机,于是一言不发,只沉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荷包来,轻轻放到江殷的腿上。
江殷看着腿上的荷包,也有些疑惑:“怎么会在你这里?”
陆玖淡声道:“你喝醉那天,爬墙到我家中,我送你们离开的时候,这个荷包就掉落在地上。我今日本想在学堂里还给你,可惜你跑得太快,我没跟上,还是现在交还给你吧。”
江殷看着失而复得的双面绣荷包,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觉得,江烨比我好?”沉默中,江殷默然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陆玖却没直接回应他的话。
她只垂眸,静静看着他腿上那个已经被烧毁的荷包,轻声道:“既然破了,就别再用了,你不是要好好休息么?你先休息吧,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朝着外堂走去。
江殷坐在椅子上,看着陆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冲身站起来,向着陆玖的背影处,悄声地说了一句:“请你别离开我……”
不知陆玖是否听见了这句话,只见她身形微微一晃,但终是有回头,只轻轻撩起门帘,朝着门外的方向走远。
等到她身影消失,他方才扶着座椅,慢慢弓腰捡起脚边掉落的双面绣荷包,小心翼翼地弹掉上面沾到的灰尘,而后将它轻轻地重新佩戴在腰间,系紧了络子。
何羡愚与容冽在外间紧张听着里面的动静,见到帘子一动,连忙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陆玖微笑道:“这就走了?不同殷哥儿多说会儿话么?”
“他今日……心情不好,我说的话也听不进去,还是不聊了,越聊心里越乱。”陆玖面容有些阴沉,但见到何羡愚二人,还是勉强挂起一点客气的笑容,点头道,“再者,大夫说他手上的伤势无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就好,我便放心了,今日天色不早,我先回府,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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