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懂?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明白这种事情的沉重?
你就可以把其他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他好像很奇怪,“你怎么会死?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她微顿,“你怎么那么天真呢?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假如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将你永远锁在身边,哪怕是折断手脚。”
他绝不是在说气话,他是认真的。
“还有,不要说那个字。”
谢玉京忽地倾身,死死地抱住她。容凤笙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只是仔细一感觉,发现那股战栗,是从谢玉京身上传出的。
他的身体抖得厉害,像是冷极了。
少年埋头在她的颈项,肌肤传来濡湿,黏腻的难受。
他很少很少很少掉眼泪。他的眼泪不过是博取同情的手段,好几次,好几次,不过都是在欺骗她罢了。
容凤笙告诉自己,她再也不会上当。
颈处的濡湿,却是愈来愈严重。
谢玉京睫毛浸饱了泪,沾在眼睑处,显得愈发漆黑。
他拼命地抑制了,可仍旧是鼻尖泛红,像是被遗弃的小狗那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一出口,还是丢脸的哽咽。
“我真的受不了你说这种话,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
\你利用我没关系,就算是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可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啊?\
他说着就是哽咽,\我只是想让你对父皇失望,彻底死心而已啊……\
容凤笙面色平静得不像话,她轻轻扯了一下唇,
“太子殿下,你扪心自问,当真是为了我吗?”
“殿下走的一步好棋啊,即便是困在东宫之中,也仍旧运筹帷幄,一箭三雕,真是让我惊叹不已。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孩子啊,”
她轻轻抚摸他冰凉的耳垂,低语如刀刃,
“你不想娶顾仙韵,便给她和谢絮用药,想必第二日,顾家二小姐爬上龙床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这样一来,你与她,便不可能大婚。第二,顾泽芳,顾大人若是知晓此事,必然震怒,顾家百年清名毁于一旦,谢絮亦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第三。”
“这件事,会是你,起兵的借口,对吗?”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凤笙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合该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今天来,真正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
容凤笙眸底没有半分温度,“繁衣可以活的,你没有救他,”
“你看着他去死了,对不对?”
她知道了?!
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乍响,谢玉京声音嘶哑,一字一句艰难地问,“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你还想杀了那个人不成,”
她轻轻喘了口气,“你知道繁衣对我的意义,你这么做,就是在逼我恨你。”
她教的好啊,教出来一个这样的,
这样的怪物……
谢玉京看着她,忽地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古怪地,像是画上去的,他捂住唇,低哑地笑了起来,笑声愈发不可控制,
少年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眼角都逼出了一抹凄红。
她是照着谁在教养的他。
她是照着容繁衣在教养的他,她心里世上顶顶好的男子,便是容繁衣那样的。
她那样地爱他,她从生下来,就是为了拯救她的弟弟。
他们灵魂牵系、不可分割。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一个错误吗?一个失败的作品,一个赝品,
一个失败了的赝品!
容凤笙忽然靠近。
她的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环上他的背,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
“遗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抱你。我们,都是有罪之人,我们都没有办法清清白白的了。我不会将我的罪,全部推到你的身上。
我的罪孽我会自己去赎清。”
“我们暂时,都不要见面了,你也不许轻举妄动。”
”今夜之后,我们退回各自的位置。”
容凤笙的脸庞变得极为阴郁,靠在他精韧的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我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我知。若是世上真有地狱,我便是下地狱,也认了。”
“但是,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松手。
他努力了这么久,功败垂成。
只要她的一句话,他可以豁出一切,但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她人生中的一抹败笔,恨不得抹除的败笔。
谢玉京不能忍受这样的眼神,这比一刀捅进他的心脏,还要令他疼痛。她转身,冰凉的衣袖拂过他的手掌,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忽地停滞在了那里。
他呼吸停滞,紧紧地捂住胸口,痛的弯下了腰,修长的手指抓着桌角,骨节痉挛泛白。
那疼痛延绵到了四肢百骸,喉咙里一片血腥之气。三岁那年,被那个女人用刀抵着喉咙,都没有这样的痛过。
他痛出了眼泪,大睁着眼,任由它们坠出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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