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衣,阿姊带你回家。”
低柔的语声随风而逝。
容凤笙深知自己的胆小与懦弱。
她不敢去见他,若是谢清莺真的将他烧成了灰,或许她也不会那么害怕。
她如何敢去见他呢,
一个面目全非的她,
如何敢见另一个面目全非的他呢?
容凤笙不再为白落葵的报复手段而感到吃惊,将那块明黄色的布料卷起,妥妥收进了怀中。她脸色发白,一字一句说得艰难,“都是谁。”
白落葵笑了,带着快意,“你不如猜猜?”
她的声音神秘起来,“其实,哀家是真没有想到这个法子,毕竟太过恶毒,也太脏了,还是你们容氏那个一手提拔起来的好臣子,他为了讨好哀家呀,提议说,将容家所有的男丁抓起来,就说,给他们下了一种毒,若是没有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化成一滩脓水,惨的不得了呢!
唯有,与长生血□□,才可以解毒。
然后你猜怎么着?他们信了!”
“他们信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落葵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的脖子上青筋凸起,浑身颤抖不可自已,她的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容家的子嗣,不愧是你父皇的兄弟子孙,真是毫无廉耻啊。”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广陵王,庐江王,你的弟弟你的叔叔你的伯伯……”
白落葵的脸上像是带了一层面具,笑容夸张而僵硬,“这就是天潢贵胄,”
“这就是皇室情深啊!”
容凤笙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这一切了。
白落葵忽地捂住鼻子,满眼厌倦,啧啧道,
“我的好女儿,你真该亲眼来看看,”她轻笑,“那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猪狗不如。”
片刻后,她忽地抬眼,紧盯着容凤笙不放,
“不过你有一个好夫君。容氏那些人,全部都被谢絮给杀干净了,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白落葵观察着容凤笙的神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过很痛苦,这种最后才知道真相,却早已无力挽回的滋味?想要报复的人全部都死了,你连手刃仇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嘴角僵硬地勾起一个弧度,“哀家啊,知道清儿早就被剥皮,做成了人皮鼓的时候,你父皇的尸身都凉透了,哀家的心有多痛,你可知道?于是,哀家命人将你父皇的尸体翻出来,狠狠地鞭笞,又丢给野狗啃食,可是那又怎样呢,清儿永远回不来了。”
白落葵的语气轻松起来,“没关系,你父皇死了,但是,他还留下了一个亲儿子,不是么?”
被她视为耻辱的繁衣,就是她向整个大兴报复的手段。对哀帝的奸.淫,持续了三天三夜,白落葵要的,是最极致的复仇。
“这之后呢,”
容凤笙的嗓音极为干涩,她知道,经历了这些,繁衣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的。
白落葵无所谓道,“被顾桢带走了。”
事到如今,这些事情,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顾桢,前礼部尚书。
顾泽芳的父亲。
繁衣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他会遭遇这些,所以才,拒绝了她来替他的提议。他对阿姊的爱,胜过这滔天权势远矣,胜过这座龙椅远矣。
容凤笙闭眼,
繁衣如此待她,她如何可以辜负?
她一定要守住他想要的,得到他想要得到的,做到他未曾做到的。
顾桢将奄奄一息的繁衣带去了哪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导致禅让大典上,容繁衣惨烈身死。
容凤笙忽然道,“母后,你可有后悔过?”
“后悔?”
白落葵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你父皇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儿子,有错吗?”他们的父皇,亦曾将她与那些宗室之人分享。
她指尖刮了刮脸颊,“原本哀家说啊,要是他不愿那哀家就让你来受这些。”
“然后你猜,你猜猜你弟弟说什么呢?”
“他说,他是长生血,他来承受这一切,他流着泪求我饶过你。”
容凤笙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白落葵的衣襟。她从来不敢这样,直视于自己的母亲,她小时候是怕极了她的。
她眼底血丝密布,恨意昭著。
“成天吃斋念佛,与世无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你心里恨死母后了吧?”白落葵怜惜道,“瞧瞧,我的乖囡囡怎么哭了呢?”
她抬起袖子给容凤笙擦眼泪,又噗地笑了出来。
“实在是太像了!你们俩姊弟,真是一模一样啊……当初那小畜.生哭着求我的时候,亦是这样一副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凤笙缓缓松手,任由她笑得咳嗽不止,
这个女人,这个生了她却没有养过她一天的女人,已经差不多疯了。
“母后,我带你去见元郎吧。”
许久,容凤笙轻声道。
说罢,她转身就走,沿着来的路回到了殿中。容凤笙拍了拍手,便有太监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元郎……”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白落葵痴痴念着,跌跌撞撞地就向着那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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