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帕子,擦去他嘴角的碎屑,“你会像丹灵那般,永不熄灭,”
“人愿君如天上月,我期君似明朝日。待明朝,长至转添长,弥千亿。”
“偷懒,”谢玉京的神色很平静,静静地望着她,额心朱砂闪烁流华,衬得他整个人,有些奇异的佛性。
半点找不出从前的暴戾恣睢。
他嘟囔着抱怨,“连想一句新的都不肯。”
容凤笙失笑。
她的手指放在他手心,轻挠了一下,“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祝福。不过,如今,该由我来为你祈祷。”
她缓缓地合起他的手掌,她的手比他小很多,差点包不住,不过她抓得很紧,合起之后,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就像真的在祷告一样。
她半垂着眼,面容平和,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他亦是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一声一声,平缓安定,传到他心里。
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指尖。
她温柔的嗓音徐徐响起。
“遗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你是我人世最契合、最烂漫的因果。”
……
事实证明,人不能,在不做好御寒措施的情况之下,随便外出,容凤笙用自己的身体践行了这一真理。
不过是白日去了趟御花园,摘了点梅花,
夜里,便高热不退。
谢玉京整夜守在一侧。
天微微亮时,他才从她榻边离开,轻手轻脚的,就怕惊扰了她。
过了许久,谢玉京出声问道。
“是不是与施针有关,她变得容易生病了。”
魏宣烨皱眉,“也许,是有一定影响的。微臣先前也说过,人的承载能力,是有限度的。娘娘需要时间,缓解那些情感对她的冲击。”
“朕……是不是错了?”
魏宣烨还是头一次听见,皇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一时沉默了。
只是眨眼间,面前的青年又恢复了一贯的游刃有余,他缓缓走向药炉,波澜不惊道,
“药给朕,朕亲自煎。”
魏宣烨闻言一怔。
说了注意事项之后,便让药童将药包给了皇帝。
果见,这位帝王拿着扇子,蹲在药炉子边,眉眼低垂,轻轻扇了起来,他一身锦衣华服做这种事,很是有些违和,魏宣烨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
他不禁回想起以前。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随父一起,到过很多娘娘宫中看诊,那位老皇帝风流成性,宠妃生病时,也会搂着温声安慰,可就算再心疼,也不会蹲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给一个女人煎药。
因为帝王心里,装的东西太多。
将女人放在首位,那是昏君才会干的事,即便谢絮活着,他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但……魏宣烨再度看了那青年一眼,或许,他跟那位躺在榻上的女子,二人的关系更像是寻常夫妻。
他们根本没有皇帝与后妃的屏障,亦没有主仆的名分。
……
自从容凤笙生病后,所有事情,都是谢玉京亲力亲为。
正是非常时期,他变得疑神疑鬼,极为缺乏安全感,含露殿的人手,都被他加强了一倍,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甚至上朝也不去了,止喜来催,他立在她榻前好半晌,忽然俯身来抱她,竟是动了带她去上朝的念头,容凤笙觉察到这点,立刻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容凤笙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力气很小,不痛不痒的,她喉咙一痒,轻轻咳了一会儿,才说,“像是什么话?臣子们在底下瞧着,怕是要在心里骂你了。”
谢玉京却固执地抓着她的手,眼里的意味很执着,容凤笙心里又酸又软,便半支起身,靠近他,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
他喉结一滚,轻轻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虔诚得像是在感受神明的光芒那样。
勾着她的手指,也慢慢地收紧。
亲了好久,才亲得他终于歇了那心思,她长舒一口气,靠坐在床头,握住他的手,轻柔安慰。
“陛下宽心,我会好起来的。”她的脸色,因为生病显得苍白,说话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阿笙。”
这种时候的他,显得好脆弱,像是一只怕被抛弃的大狗狗,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真的很担心你。”
“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陛下不用太担心,快去处理政务吧。”看向不远处堆积成山的奏折,容凤笙微微叹气,推了他一把。
见他不动,手下不禁用了力气,眉间微蹙,“国家之事刻不容缓,怎能因私废公。快去吧,乖。”
谢玉京瞧了她半晌,这才起身。
一旁的止喜连忙上去磨墨,顺便抹了把泪,谁说他们这位皇后是妖后的?
这才刚醒,便催着皇帝去处理奏折,分明是贤后,大大的贤后好吗?!
夜间,容凤笙倏地惊醒。
感觉到身上压着沉重,有人柔软的唇瓣,在脸颊不住游移,从鼻尖,一直吻到嘴角,一下一下,淡淡寒梅香气钻进肌肤,手腕也被人摩挲着,继而十指相扣。
“倘若有一天,我做错了一件事,”
“你会怪我吗?”他低哑的声音传来。
“错的?”
容凤笙想了想,“你为什么会做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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