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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中午最热时有三十多度,早上却大打折扣,微风清凉,光裸手臂站屋外,会很冷。正因为此,她一下一下呼出的气流显得格外滚烫,穿透他薄薄的衬衫抚在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仿佛能把皮肤熏化了。
    沈飞能微微感觉到她侧身贴上来的纤细轮廓,他如同被点了穴,浑身僵硬。
    老鼠没能跑出屋外就被沈奶奶一棒诛杀。
    沈奶奶把死老鼠处理走,跨过门槛出来时,周霁佑看见簸箕里黑红的一滩,眼睛立刻埋在沈飞蝴蝶骨中间,一时间,鼻端的呼吸皆是他衣服上清淡的肥皂味。
    沈飞一手握着牙刷把儿,一手举着一个颜色发旧的塑料杯,机械地转动一下脖子,向背后看,别怕,已经走了。
    周霁佑如梦惊醒,手松开,退后一步,嘴上逞能,说:谁怕了。
    沈飞:
    周霁佑从水缸里舀了水出来,牙杯放在窗台,低头挤牙膏。
    沈飞端着脸盆也去舀水,周霁佑出声喊:诶。
    他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她。
    她漫不经心地扫射来一眼,问:你牙刷好了?
    沈飞点头:嗯。
    她在暗淡的天色里眉心微蹙:你敷衍谁呢。
    沈飞不明白意思,她伸长胳膊,递给他牙膏,呐。
    他看一眼,没接,我刷过了。
    周霁佑不容拒绝地堵他口:再刷一遍不行?
    沈飞:
    这不是沈飞第一次使用牙膏,但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异常清新芬芳的味道,和他记忆里曾用过的那支很不一样,或者换句话,它们根本没有可比性。
    沈奶奶拿水冲了簸箕回来时,看见沈飞和周霁佑并排蹲在台阶上刷牙。
    两人嘴边都堆积了白花花的牙膏沫,他们低着头,再加上视野太暗,沈奶奶并未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样一个温馨宁静的画面,却在她脑海中深深烙下印记。
    她想,当五天后周霁佑被家人接走,当他们再不会有缘分遇见,当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她依然能回忆起这个丫头。哪怕模样模糊了,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一些点滴故事,她是可以在风烛残年整理往事的时候一点点拿出来回味的。
    ***
    准备妥当,吃了粥和馒头,天开始蒙蒙亮了。
    沈飞在前面开道,周霁佑走中间,沈奶奶垫后,三人背着背篓出发。
    周霁佑的背篓最轻,最重的在沈飞肩膀上。
    为了能在七点前赶到农贸市场,沈飞走的一条下山捷径。
    在几乎没有路的捷径上穿梭,尤其是下陡坡、过独木桥,周霁佑每每都需要沈飞在前面回头搭把手。
    他手心有老茧,不止一个,硬硬的,有点扎人。
    周霁佑下意识轻轻摩挲。
    她小手细嫩柔软,像发糕,像棉花,触感不可思议。
    沈飞掌心微痒。
    他回头看她,眼神安静,里面隐藏了太多东西。
    周霁佑仰起脖子,说:看什么看,摸一下不行?
    她坦然得理直气壮,他头转回去,什么话也没说。
    沈奶奶走在两人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出门前,周霁佑听从沈飞的建议穿了一双适合远足的运动鞋,将近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她鞋子舒适轻便,都走得脚底酸麻,而沈飞和沈奶奶只是踩着一双鞋底都快磨烂的黑布鞋,却依然能脚下生风。
    炎炎夏日,太阳刚冒头,地表就像着了火,热气熏腾。
    沈飞陪沈奶奶在农贸市场的北边入口占据一席阴凉地,周霁佑卸下背篓,捏揉肩膀,累得呼吸不匀,汗流浃背。
    正值早市,人流熙攘。
    沈奶奶不需要沈飞在旁边照应,让他带着周霁佑在镇上走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钱的灰手帕,一角一角地展开,在一堆零碎小钱里取出一张五元纸币递给他。意思很明白,碰到周霁佑想吃的想喝的,花钱给她买。
    沈飞不接,欲言又止,沈奶奶横眉竖目地瞪了他一眼。
    周霁佑手摁着单肩包的肩带,转身就走,也不等他。
    沈奶奶偏头一看,忙把五块钱塞沈飞手里,催促他赶紧追上去。
    周霁佑忘记带伞,也忘记带遮阳帽,挑着街道两边的阴凉走。
    沈飞从后面赶超,行至她身前,侧转头,瞥见她凉凉的眼神。
    见他跟上来了,她站定脚步,眼睛向上斜挑,嗓音也凉得像井水,嘲讽:你还真够小气的,五块钱都舍不得给我花。
    沈飞一噎,似乎是想作出解释,嘴唇微微阖动,过了会,又突然抿紧。
    周霁佑当他理屈词穷,眼睑上翻,懒得看他,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儿。
    她不可察地深吸气,捏着胸前肩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她一眼瞪过去,音调控制不住地上扬:沈老头不是给你们钱了吗,从里面拿出五块都不肯?
    相识以来第一次,她冲他发火。之前哪怕她再不满,也都仅限于皮笑肉不笑地损他一句。此刻,她面色不善,眸底散发冷光,像咪咪炸毛时的小凶样。
    沈飞很想上去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拳头握了握,忍住这个不可取的念头,喉咙干涩地问:沈老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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