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白没吭声。
曾经有一次也是这样。他在央视实习,表现得不好,没能继续留下,那天下午他去她常常待的那间画室找她,她刚好要去帮一个师姐画墙绘,他一声不响跟着过去,她站折叠梯,他就在一旁扶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房间里没别人,墙壁雪白,她需要在四面墙都绘上指定的生动画面。
其中一面墙壁已经完成一半,使用的是环保绘画材料,五颜六色,独具匠心。
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那副正在完工的墙绘,一笔一笔加深,擦不掉,抹不去。
他沉默许久,憋出一句:依你看,我能做好播音主持吗?
她站木梯上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语气不耐。
他默了默,自嘲:嗯,我也不知道。
她手托白色颜料盘,笔触停下;眉心轻蹙,低头盯着他:沈飞白。
他听着。
你别自寻烦恼。她正颜厉色,走一步算一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他这些年才一直追不到她。
因为他急,很急,想早点定下来,不然一颗心随时都悬在半空,害怕一不留神就彻底失去她。
如今关系是确认了,但还是害怕。
事业不稳,以为最多五年,五年内一定能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和她结婚,可现在,五年可能不够,悬,太悬。
好在元旦之后,上面经过商议讨论最终决定,批准他担任《今日聚焦》的出镜记者。
事情一落实,也就意味着,他以后每周都要出差。
两人可以一起共度的时光又要在原有基础上大打折扣。
周霁佑对他工作上的事从不过问,哪怕景乔唏嘘感叹地告诉她是他自己自愿去做采访,她也只是微微讶异一会,很快平定。
景乔观察她反应,纳闷:你不会不开心吗?
周霁佑好笑: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景乔理由充分:热恋期啊姐姐!再说,他老往外跑,就不怕你被其他帅哥拐跑了?
周霁佑机敏:什么意思?
正上着楼梯,景乔下意识朝后瞄了眼,四下无熟人,她眯起眼睛,逼问:说,周师兄是不是在追你?
周霁佑琢磨了琢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瞳仁,碎银一般:冯诗蓝说的?
第40节
这都被你猜到了。景乔啧啧两声,我和她不是住同一层么,她室友和我室友是游戏基友,她和她室友说,她室友又和我室友说,我室友告诉了我。不过她原话可不是说周师兄在追你
周霁佑:说我追他?
景乔两手一摊,讥讽地瘪瘪嘴:说你钓小开。
周霁佑笑了:还说了什么?
景乔不屑地冷哼:背后她还能说什么好话。我恶心得都快要吐了。她问她室友,要不要把你有男友的事告诉周师兄,以防他被骗。
行至食堂三楼,恰好在远处一个窗口前看见冯诗蓝和一个背影高挑的男生有说有笑,周霁佑目光幽静,唇角勾动:好啊,我等着。
chapter 37
周霁佑还记得大三那年的生日,法国国宝级画家在北京办画展,她尚未来得及购票,沈飞白忽然拿两张票邀请她,她只差一点就问出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句话。
惊讶的成分占据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她无法用一个词准确概括。
现在两人在一起,她查看手机日历注意到他们的生日都将临近,似乎隐约间对那部分情绪有了一个重新载入的体验。
感激。
浅淡的、似烟似雾、风一吹就会连自己也寻觅不到的感激。
她不擅且不屑于口头表达,但她有自我认知和反省的能力。他能做到的,她也能做;他能对她好,她也不会对他差。
沈飞白的生日是一月十八,而她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两个同样在隆冬出生的人,性格一个像风,一个像火,风遇火,送来氧气,越烧越旺。
十八号这天,沈飞白人在山西,他一向对自己生日无感,只对周霁佑生日在乎。电话打来时,只说明天回来,问她后天是否有空。
周霁佑一不傻二不呆,松散应声:有啊,你想干嘛?故意多此一问,试他反应。
他果然如她预料般绕开话题:白天呢?
她想笑,忍住:白天也有空啊,你想干嘛?
他顿一秒,含糊其辞:到时再定。
她知他不是有意卖关子,甚至潜意识里,她觉得他有所保留是为了制造惊喜。
何惊喜?她竟隐隐有些期待。
临挂电话前,他问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她抿唇:没了。
每回都是他等她先挂断,她不动,他也不动,哪怕彼此都不说话,电流声依然贴在耳边。
这次也一样,她蠕动嘴唇,想说四个字,到嘴边却像滚过来一团胶水,把嘴唇粘住。
长途通话还在一秒一秒地往前计时,两人之间却只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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