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是红的。
景乔给沈恪开了门,她让他换鞋,他扫了眼鞋柜里的男士拖鞋,脱了皮鞋,但没穿。
他往里走,看见周霁佑靠坐在沙发,膝头盖一条深色毛毯,毯子的边缘坠落至脚踝,遮住半只鞋。
她微微低头,也不看他,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五六点钟我打你电话的时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还是没有抬头。
沈恪无法言说,只是忽然没了声音,然后她的号码就再也打不通,明明很正常,只要他承认被她拉入了黑名单,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可他为什么要承认。他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决定过来找她。
夜已深,四周林立的公寓楼之间万籁俱静。
景乔躲去卧室,沈恪坐到周霁佑斜对面的沙发。
沈飞白不在北京吧?他语气里透着笃定。
有话快说,我很困。她轻轻闭上眼,仍然低着头。
沈恪一声笑,笑意模糊:集团召开股东会,老头子推选他当董事,他当然得在场。
周霁佑紧闭眼,慢慢地咬紧后槽牙。
沈恪也渐渐把头低下,隔了好一会,他叹息着,略带低迷地说:你选错人了,小佑。我脱离沈家了我说过我们是一路的,你不信我。
周霁佑眼皮一松。
第81节
你还是太小,倘若你能和我一样学着忍耐,在沈家继续陪我,你所期待的感情我会给你。他喃喃着,呼吸微沉,只是时间的问题,你懂么我会给你。
他深重的目光笼罩住她,可她还是没有抬头。
为什么脱离沈家?她轻声问。
这是早晚的事,不过是提前了。
是么。
沈恪被她轻嘲的语调搅得心中烦乱:你那时还小,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我,当然不会告诉我了。
她坐在那里,像一棵安静的植物,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下光滑如缎,看上去乖巧又恬静。可她说的每一句话,尽管口吻平淡,但都夹枪带棍。
沈恪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我们重新上路,只要你一句话。
我和你上路,那孟一宜呢。她冷嗤着,抬头。
眼里暴露的情绪一点点慢慢地消化干净,她面容清淡,仿佛站在道德的高点藐视他。
那是老头子的意思,我和她只是维持着表面关系。
周霁佑笑了,淡淡的:哦,所以呢。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才会表现得如此置身事外。沈恪看明白了,他转动脖颈,眼睛盯向半空,些许不甘外加些许颓丧。
你可以不和我一路,但你该知道,你和沈飞白就算勉强走到一条路上,摆在面前的很多条岔路,都可能令你们迷失。
周霁佑微垂眼。
他转过眼眸,深深看着她:你不是没有看到结果,你只是不肯低头。
沈恪走了,景乔拉开门缝走出来。
周霁佑缓缓抬眼看向她,目光很静,空茫茫的,像行走在街头的流浪儿,找不着可以栖息的落脚点。
景乔隐忍着好奇心,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出事后的第三天,沈飞白还是没有回来。
景乔这两天晚上都没走,留下来夜里陪床。她看上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实际做得一手好菜,照顾周霁佑也很上心。
但周启扬还是给周霁佑临时请了一个保姆,负责一日三餐和家里卫生。
保姆不住这儿,定点来,忙完就走。
景乔啧啧感叹:要不怎么说有钱好呢,双手解放,只要专注于开发脑子就行。
周启扬瞧她一脸的仇富神态,不予计较,轻描淡写:你按时去上课,哪儿那么多废话。
景乔隔床瞪他一眼,但又不敢瞪得明目张胆。她拿包准备出门,和床上的周霁佑打声招呼:我去机构上课了。
周霁佑点了点头:嗯。
她走后,周启扬在卧室里找地方坐下。
警察找到他了,家里在北京有点人脉,托关系保释,我找人拦了。
周霁佑脚不动,手也不动,甚至连眼珠都是静止的。她不知在想什么,抑或她其实什么也没想,她只是心太累了,身体太疲了,需要暂时关机休息一下。
这小子聪明,律师来之前一句话不说。律师来了后,辩称主观上只有伤害故意,并无杀人故意。周启扬目含冷光,你信么。
周霁佑依旧不语,她思绪是停滞的。
明天我带律师来见你,他会详细和你谈。说到这,周启扬停顿,目光在装修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房间内漫无目的地扫射一圈,瞳孔微敛,问:他呢?那个被你藏得严严实实都不舍得带出来给我看的男人呢?
像是突然重启,周霁佑平静的眼瞳终于微微转动。
她扭头,看向他,微一皱眉,表情严肃: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不带他见你。
周启扬耸起肩膀:那又怎样,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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