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薛霏霏很是想了一回,才想起当初二人落难时,他的确是向自己提起过,要娶她过门。可那时她也拒绝了呀,他怎么还记着呢?
“倒也不必。”她说,“这世间还有很多好女子,以你的才貌家世,不愁娶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何必执迷于此呢?”
霍嘉丰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泛了,“也好,既是这样,你就当是与我做个假戏,当偿还住在我家这么久的债吧。”
薛霏霏无语:“非要如此?”
霍嘉丰点头:“非要如此。”
薛霏霏叹息:“你图什么呢?”
是啊,他图什么呢?
“等我想到了,自会来向你说明。”霍嘉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薛霏霏真是从未见过这般执迷不悟的人:“便是我答应了,你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霍嘉丰站了起来,颇有些激动,“你放心,他们那边我自会去搞定。”
他在房里来回踱了两步,掩饰不住欣喜:“那我回去筹划了。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绝不委屈了你。”
他说着走出门去。才出去就又退了回来:“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他说罢这句日常话,竟还哼了小曲,溜溜达达走了。
张巧儿和连翘听着他那愉悦的调子,都很是觉得奇怪:“捡到宝了这是?”
薛霏霏也不知霍嘉丰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反正最后霍太守和夫人都依了他,许他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妻。为了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能有个正大光明对外的身份,霍夫人宣称她是自己娘家外甥女,反正这江州城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娘家究竟有几个外甥女。
张巧儿和连翘得知薛霏霏要嫁给霍嘉丰,她们一个沉默,一个欣喜。这落差薛霏霏瞧在眼里,也只当没看见。她整日待在房里,好像一个真正的新嫁娘一般,等待着出阁那一日。
二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薛霏霏觉得自己像个人偶娃娃,任由人打扮,从发型,到妆面,再到服饰,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一点不用动脑子。
张巧儿不知躲哪里去了,连翘倒是激动得厉害,跑前跑后卖力气。
及至拜堂,入洞房,坐床撒帐,喝合卺酒,一波又一波的人来看新娘子,入了夜,新房里才安静了下来。
“少夫人饿了吧,我去给您下碗面条吧。”连翘贴心地建议道。
薛霏霏看着这个很自觉就改了口称呼她为“少夫人”的小丫头,她点头:“也好。”
连翘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得意:“就是嘛,这一整天少夫人就早起喝了碗粥,哪能不饿呢?”她一面说着,一面掩上门出去了。
没多时门又被推开了,薛霏霏正卸着头上首饰,她略略抬眼,就从镜中看见那进来的人是张巧儿。
“你,你这是……”张巧儿看薛霏霏已褪下隆重婚服,只着寻常衣衫,头上更是简单,连支银簪子都没戴,故而惊讶。
薛霏霏轻笑:“轻装好出行。”
“出行?”张巧儿一愣,继而更是讶异,“你要走?”
“是,我要走。”薛霏霏取下最后一只耳环,放置妆台上,然后转身,看了张巧儿,她道,“先前我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巧儿当即便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可她却犯了难:“我以为……”
“以为我都已经嫁人了,不会再来问你了吧?”薛霏霏凝视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替她说出了心里话,“你对我犹豫,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从今往后,我祝你事事顺心。”
“小雪姐姐……”
薛霏霏示意她不必再往下说了:“人各有志,你且去吧。”
张巧儿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要来与她说,可如今面对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缓缓挪向门口,几经思量,终于还是问道:“你要是走了,那霍公子怎么办?”
薛霏霏坐在那里,红烛的光照得她周身柔和,可她的话语却冰冷如霜。她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成的。若有,只能说明他是个大傻瓜。”
龙凤烛燃烧过半,霍嘉丰方迟迟归来,他的步子有些蹒跚,白净的脸上显出红晕,可见喝得不少。
“你回来了。”晕晕乎乎中,他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
薛霏霏自己都惊讶于她能发出这样温柔的声音,或许真是环境影响人,她心里明知这是一场演戏,可当自己真的置身于朦胧红纱后,心底不免略过一丝恍惚。
“我回来了。”霍嘉丰说,他的眼皮好似千斤重,可他极力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他仔细打量了回眼前人,笑了起来,“你真好看。”比起白日里浓重的新娘妆,她还是这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漂亮最动人。
薛霏霏安抚着他:“你喝多了,上床歇息吧。”
她的话音比就美酒还要醉人,霍嘉丰任由她牵着,坐到了床上。当他躺下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他能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指抚过他的眼睛,他终于能够阖上眼了,这让他发出满意的一声叹息。
“谢谢你啊。”他在跌进浓重的墨色前,依稀听见她在说话,“这几个月是我偷来的一段时光,虽然短暂,我却很快活。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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