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先前合意香的药劲还没过去,司清颜颓然舒口气,如是想到。
“快起来吧,地上凉”,司清颜抽出手,弯身将竹笙从地上扶起,手搁在他腿弯下,打横将人抱起,避开洒落一地的针线绣品,轻轻将人放下,移到了床上。
“伤口还疼吗?可有记得上药?”
司清颜没有等竹笙回应,似是笃定他不会说真话,抬手准确的轻按在竹笙头上,慢慢摩挲,及腰长发披肩散下,司清颜拨去竹笙刻意固定额发的木钗,将敷着白缎的额头彻底露了出来。
竹笙面上纱巾早已除去,想是方才跌倒无意撞落,额间白缎衬托下,眉眼愈发清隽,倒是有股不染尘俗的灵澈。
岩弗捧着壶灯油进屋,瞬间将眼垂下,灯芯如豆,微微暖意的黄晕亮起,在几人脸上闪烁,格外静谧。
收好壶具,岩弗下意识瞄眼床榻,见二人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顿时轻手轻脚的将门掩好,躲到廊台下,留意四下动静。
“乙叔的药很管用,如今已经在愈合了,殿下不必担心”,竹笙微垂下头,耳尖发红。
司清颜眸光轻闪,抬手将纱布层层拆下,待瞧见一指长伤口确如竹笙所言,露出粉嫩新肉,不禁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莫要沾水,想是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殿下”,竹笙丝毫没有要如释重负的意思,反倒心一紧,猛的升起阵失落:“殿下以后还会来吗?”
司清颜一愣,捣鼓纱布的动作顿住,凤眸抬起,烛光照进她眼里,灼灼似桃花耀目,亮的惊人:“你想让本殿来瞧你?”
竹笙眼帘掀起,手团着衾被,骨节发白:“殿下是嫌弃竹笙么?”
司清颜垂下眉眼,目光凝在坠落于地的绣棚上,看着那对水中嬉戏的鸳鸯,没有回答。
空气清寂,竹笙拥着衾被,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唇张了张,却发现,他根本连闹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司清颜心里有些懊恼,她答应过乙瞿,自是须说到做到,这个世上,她唯一不能违背的,便是对乙瞿的承诺。
堂堂世女在意一个奴仆的想法。
这样的解释,苍白空洞,敷衍极了。
追根溯源,她的来历才是最荒诞的。
她回答不了,也不能回答。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
司清颜抿抿唇,终是补了句:“你不要想太多。”
竹笙心里发慌,丝毫未理解司清颜话中之意,他只知道,他所做一切,即将成为徒劳,但多次积攒起的失望,终是让他在再一次面对失败时,有了面对的勇气。
“殿下”,竹笙扬起笑,眼角泛红,明明弯着,弧度却莫名令人心碎,“竹笙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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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斋院外,夜虹正绕着菩提树,像个陀螺似的,急的团团转,每隔两三盏茶时辰,便要向远处眺望。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回司清颜与紫芙。
真是!
监察御史上的奏章,都快把陛下的御案给埋了,百官谏言的唾沫星子,多的都令,对殿下向来还不错的陛下,直接青了脸。
虽说陛下至今未有表态,但该收敛的总要收敛吧,殿下,恃宠而骄可不是好习惯呐!
夜虹心里哀嚎,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把,她顿时一惊,跳了开去,既而拿着灯笼回来仔细一瞅,登时松口气,她家殿下可算回来了。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夜虹欣喜的迎上去,既而又瞅瞅司清颜身后,发现并无人跟着,顿时有些奇怪,“殿下,紫芙呢?她不是和您一块出去了嘛?”
司清颜一面走,一面侧首:“想知道?”
“当然~,紫芙那家伙,虽说嘴巴毒,但她酿出来的酒可真是不一般,连璞酿斋可都没法和她比呢”,夜虹竖起大拇指,一脸垂涎。
司清颜戳戳夜虹脑门,一脸没好气道:“平日嫌人家嘴毒的是你,偷人家酒喝的还是你,你就这出息?”
“哎呀,殿下,谁叫紫芙那家伙,总将那几坛子好酒埋的严严实实的,非得要属下将奉承话说尽了,揽下一堆杂事,才肯给属下一坛”,夜虹比划手势,满脸愤慨,“再说了,那坛子就这么大,哪够属下塞牙缝的呀!”
司清颜无语的白夜虹一眼:“紫芙酿的那几坛梦魂萦,都是她为娶夫郎特意准备的,能舍下一坛,霍霍到你嘴里,就该烧高香了,哪来的这么多牢骚?”
“娶夫郎?”,夜虹不禁一楞,“紫芙要娶的是哪家小郎?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司清颜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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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西沉,正是好眠之时,满身铠甲,手执利刃的一众黑影突然落在永安侯府门前,气势汹汹的闯了进去,所过之处,血染哀嚎,寂静深夜惊叫声迭起,一路一直延伸至舒云斋外。
第10章 反击
“殿下,殿下!”
夜虹顾不得敲门,提剑闯进内室。
司清颜惊觉坐起,掀开帐子:“怎么了这是?”
“那那,呼,那姚妖的表姐,赵世絮杀进府来了,带,带了足有七八十众的甲卫,如今,如今正在咱们院门口叫嚣呢!”
夜虹喘着气,两眼睁的溜圆,隐隐有些兴奋。
“赵世絮?”
司清颜挑挑眉,先皇下过懿旨,除非赵世絮身死,否则永不许将她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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