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颜这才想起竹笙还在,碍于他的面,也不好过多的谈论些什么,只好暂时歇下要逼人就范的心思--
“先生,舟车劳顿,说句不中听的话,您的身子骨哪里还能和壮年时比?紫芙既还在雍州,想是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您不若先在盛京清闲一阵,休养休养,也能让本殿宽心些不是?”
司清颜勾着唇,笑得明媚,心下却阴暗的盘算着,如何撬开叶三筠这张爱打官腔,闭的死紧的河蚌嘴。
“殿下盛情,老朽实在……”
叶三筠瞧着眼前隐现狡黠的凤眸,后背蓦地升起一阵凉意,想也不想的就要出口拒绝。
然而司清颜却没打算给叶三筠这个婉言砌词的机会,当即一抬手,打断道:“先生不必觉得麻烦,永安侯府一应俱全,并不需要特地准备些什么,夜虹!”
“殿下,先生”,夜虹听到传唤,应声跨进了门,拱手向伫立在榻沿的两人分别行了一礼。
“扶先生回去,一路必得细心些”,司清颜说着,别有意味的侧眸瞧了叶三筠一眼,咬字道,“绝不许慢怠。”
“诺!”,夜虹爽快应声,几步便踏上了前,搀着叶三筠胳膊,客气道,“先生请--”
叶三筠:“……”
看着几乎是被架着胳膊挪着走的叶三筠,瓜子脸上顽劣的泄出了笑--
本殿倒要看看您这号称三知三晓三不语的三筠先生,是否真如祖母说的那般嘴硬。
“大,大人……”
落石林中,平安哆嗦着磕在了地上。
辛易初清冷着面色,眺望着不远处绿意成片的一处竹楼,丝毫没有让颤抖身形起来的意思。
额上大片的冷汗滑下,娃娃脸皱巴着,苦恼的抠着指下的圆石,心中惊惴莫名。
怎么办,该怎么办
大人一定不会饶了他的
现下特地将他叫来,该不会,该不会就是想就地发卖他吧--
不要,不要,不要
如今这世道,若是没了辛府庇护,他,他岂非要落到那窑子窝里!
“大人!”
平安趴伏着抬头,满面凄惶道。
“少,少卿君那里,是奴伺候惯的,如,如今,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啊,求,求您饶了奴吧--”
“呵--,伺候惯?”,辛易初垂眸觑向地上那张泪珠直迸的白脸,嗤笑道,“你以为辛府会缺个得心的下奴么?”
“大,大人…”,平安惊恐的望向满是寒芒的深瞳,慌乱道,“少,少卿君打小就是奴在伺候,您,您就算要罚,也,也得等少卿君痊愈了--”
“害怕了?”
辛易初蓦地蹲下身,勾着略显婴儿肥的下巴,哂笑,感受着指尖登时重重下点的力道,优雅的收手起身,抽出丝软的锦帕细细擦拭。
“还知道怕,就成。”
辛易初俯瞰着地上几乎缩成一团的颤抖身影,凉凉的开口道:“从今日起,少卿君的一应事务,不拘多晚,都需得通报与本少卿知晓,若是有个疏漏--”
辛易初负手弯身,轻笑:“就莫要再求什么饶命了。”
“奴,奴明白”
平安喑哑着,缩头磕下,头一回觉得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听着衣物行动间摩挲着远去,平安这才膝盖发软的从地上爬起,抹着冷汗,急急跑向了不远处绿意环绕的竹楼。
落石林层栾叠嶂,古怪嶙峋的花岩石延伸着,似是望不到尽头,久久不见辛易初回转的羽林卫将探着头,心下不禁有了些焦急。
辛少卿这是怎么了
一贯的雷厉风行呢,以往可不是这样的啊?
正这般念着,岩道口突然迈出个人来,羽林卫将眯眼一瞄,黑缁袍服,白鎏冠饰,浑身寒意流窜的,可不就是辛少卿么!
“大人”,羽林卫将登时低垂下头,拱手行了一礼,“时辰不早了,陛下那里…”
“去准备吧”,辛易初说着,径直跨过了银甲身侧。
“诺!”,羽林卫将维持着三步的距离,紧随其后,丝毫未有发觉身后花岩的某处,突然现出的人影。
第38章 尘埃(二)
明明灭灭的光影下,冲斥着瘆人的幽冷,血腥味漂浮着,渗透在空气里,似乎无孔不入。
“大人,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冤枉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狗官,都是狗官,啊--,啊!”
凄厉的惨叫顺着四肢百骸,直直撞击进耳膜,雁语紧捂着脑袋,死死的抵着膝盖,细牙下的苍白唇瓣几乎已被咬的变了形。
“闹,闹--,再闹,小心老娘,亲自请你们吃顿扁笋肉!”
“倌主!”,凶狠的野蛮,彷如最后一根稻草,成功压断了已经脆弱的几近濒临崩溃的神经,雁语含着两泡泪,瑟缩着扑向倚靠在阴暗角落处,木然冷漠,好似石雕一般的郎夫,“奴家,奴家还不想死--”
花倌主压着细眉,斜睨向雁语的眸光暗沉的几乎有些吓人,靠着毛糙墙面,紧抱着膝盖的涵饰见状,赶忙上前掰开紧攥着红褂的双手,细细抚了抚起了皱巴处的衣面,小心翼翼的扯唇解围,道:“倌,倌主,雁语一向没个主意,头一回出入这种地方,难免会乱了心神,您,您莫要生气。”
见花倌主未有言语的侧了眸,涵饰当即紧捂着雁语的嘴,退到了另一边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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