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装作木讷,未曾制止。
而小郎们举动固然轻率,但正因为是闺阁儿郎,所以此番言语后,司清颜若仍执意而行,倒显得她不明事理,仗权生事。
形势上到底是落了下乘。
多年挚友,比她还了解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看着辛易初丝毫不意外的冷沉眸色,司清颜垂下眸,握着竹笙几乎不堪一折的纤细手腕,心中生疼。
她护不了他。
他成了她的软肋。
她却护不了他。
留他,是害他。
弃他,亦是害他。
辛易初找到了她的软肋。
她惹下的债,却要让他来偿还。
真是可笑。
第74章 争辩
不!
即便刘弦亦之事是她理亏在先,那也不该让竹笙来承担这后果!
事情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司清颜微阖了下眼,缓缓稳定心神--
“即便周栗瑚是死在蚀骨粉下,那辛少卿又如何断定此毒是出自竹笙之手?”
凤眸深邃幽暗,看着一张张千娇百媚,隐带迫切的脸,一丝亮光极快划过,司清颜转过身,扯下还算完好的另一半纱帐,披在竹笙身上,凝着他,红唇微启,无声的吐了几个字眼。
竹笙看在眼里,脸色刹时一白,下意识紧抓司清颜袖口,豆大泪珠控制不住的从眶里渗了出来,司清颜无声笑笑,指腹轻柔的擦去他脸上水痕,缓慢,而又坚定的握住竹笙手腕,一点点扯落。
不要…不
竹笙眼睁睁的看着衣袖从掌中挣脱,说不清的惶恐突然袭上心头。
窗外大雨磅礴,房内显得有些昏暗,司清颜一半隐在阴影里,突然嗤笑:“若只凭竹笙出自卉春楼,那未免太过臆断,与其费尽心思关押一个小人物,辛少卿不若直接拿了本殿,正巧案发当晚,本殿也在卉春楼。”
此话一出,众官员登时眼睫颤了颤,小郎们更是震惊的瞪大眼,满面不可置信--
“殿下!”
“世女殿下这话说笑了,下官身为大理寺少卿,怎敢信口胡言,妄下断论”,辛易初眯了眼,笑意莫名,突然抬手朝后一挥,原本缩在门角的万儿突然走了出来。
“你说说,你伺候这竹笙时,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诺”
万儿垂着头,屈膝跪在地上,依言回道--
“因小郎们落水,三郎君一时顾不上来,便特地指派奴们来照顾,未免寒气侵体染上病症,府内虽有备用的家常衣饰,但因竹小郎身量较小,寻起来却是要花些功夫,奴们只能先将人送到厢房,为竹小郎脱去湿衣,只是不想竟从小衣里掉了个香囊出来,诸位大人请看。”
说着,万儿便从衣兜里拿出个绣着对鸳鸯的红锦香囊,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呈给辛易初。
竹笙闻言有些茫然,下意识从司清颜身后迈了出来,待看到香囊,脑海瞬间空白,既而死死瞪向万儿:“这不是我的!”
“果然是腌臜地儿出来的,半点礼数都不懂!”
周樰绮直了身子猛的站起,一口气憋在心里直堵,尤其在看到竹笙哪哪都与司清颜不般配的时候,更是嫉恨的直冒酸水。
“哦?”,司清颜冷笑,凤眼直直的看向周樰绮,毫无避讳,“原来周小郎所说礼数便是出口伤人?”
周樰绮颤了颤,站在小郎堆里,脸霎时一白,心痛的好似一瓣一瓣被人剖开了一样,他从小就喜欢她,从刚知事就将她放在了心底,如今她竟为了个妓子,来责备他。
到底是什么狐媚手段,令殿下至此…
众小郎见司清颜态度实在坚决,心微微泛凉,扶着侍儿们的手也纷纷站了起来。
“殿下可真是会怜香惜玉”,见这场面,辛易初笑得极是快意,执着扇,意有所指般的敲了敲手心,“只是,命案当前,要风花雪月,您也得等下官将案子审完不是。”
说着,辛易初也不待司清颜回应,直接斜了眼万儿,万儿眸一闪,赶忙继续道:
“奴原是准备将香囊搁在案上,待竹小郎醒转,自然便能瞧见,只是这香囊里不想竟掉出个油纸包,奴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便赶忙拿烫坨来烘,谁知廊下雀儿顽皮,竟当作了吃食,奴一时气急,正想要打,谁曾想那雀儿突然扑棱了几下,竟就死了,奴觉着不对,虽心里嘀咕,也没敢告诉谁,直到,直到二小姐……”
“我没有!”
“殿下,竹笙没有做过!”
竹笙一家曾受贪官构陷,一言生,一言死,其间的痛苦辛熬,即便时间逝去再快,也没法令竹笙忘怀,而此刻突如其来的极强预感,让竹笙从骨子里感受到了危险。
四肢抑制不住的开始发冷,一种紧紧缠绕,紧张到窒息的颤栗从心底蔓延。
他恐惧黑暗,害怕人性,甚至有过无数数不清的徒劳挣扎。
而牢狱,就是其中最大的深渊。
竹笙下意识转过身,扯着司清颜衣袖,哀求与期冀清晰的透过瞳孔传递到司清颜眼里。
竹笙…
目光从袖上犹带颤栗的指尖,最终停驻在竹笙脸上。
司清颜沉默了,辛易初的准备很充分,就连香囊上的鸳鸯刺绣针法都与竹笙所绣如出一辙,巧合的如此恰如其分。
即便是疑点重重,一时之间,她也无法立刻寻到症结所在,有力的将竹笙从中摘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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