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长豆角的时候只需要用针线穿住一头,随便找个地方一挂,等着南来北往的干燥气流,带走它们的水分。
不过这种事儿也得看运气。
有时明明挂出去的前一天还万里无云,次日却忽然阴沉沉起来。
只要连着三两日阴天下雨的,那些豆角就要变成细菌培养基地。
所以对以前的人们来说,做干菜,着实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重大事情。
晾好的干豆角委实有些不大雅观,四仰八叉,像恐怖电影里死不瞑目的干尸。
不过筋骨还在,柔韧,不脆,厚墩墩的。
廖初又把切好的茄子厚片翻了个儿,“应季蔬菜好吃。”
顿了顿,又补充道:“风干的更好吃。”
这一年四季中,蔬菜瓜果什么时候上市,什么时候下市,都有老天冥冥之中安排。
如今,虽然人力胜天,造了大棚蔬菜,可总不如那些户外沐浴阳光雨露的可口。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小朋友有点可怜:
这年头,想从菜市场上找点真正好味道的蔬菜,那可太难了。
他的童年虽然苦,但那会儿的菜还有菜味儿。
不像现在,造型好看了,颜色鲜艳了,可味道……却早不知哪儿去了。
这些肉质肥厚的蔬菜瓜果,特别适合做风干,口感尤其扎实。
他每年都会在大批量上市的时候采购许多。
待到风干后烧菜,更添风味。
夏天的时候,他还做了不少风干李子、风干杏、风干桃。
之后再用一点白酒白醋白糖等浸泡,去掉酸涩,就是纯天然果脯了。
用真空袋密封起来,足可吃到来年。
果果就特别喜欢用它们磨牙。
而且也比外面卖的果脯干净放心。
余渝哇了声,再看向那些皱巴巴,黑乎乎的茄子干时,眼中就多了一抹敬重。
多了不起的茄子呀!
今天周六,他不用上班,看廖初摆弄了会儿茄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意。
“啊,对了,廖先生,麻烦帮我装个糕点礼盒。”
他今天要去原来的小区看望王老爷子和王老太太。
虽然已经搬走了,但之前自己住在那里的时候没少受二老的照顾。
他还吃过人家好几顿饭呢!
如今,二老的儿孙都在远方,他这样一搬走,越发清冷孤寂了。
廖初拍拍手上的碎屑,往放满茄子干的竹席上扣了纱网,转身往店里走去。
自从做过几次糕点之后,店里的客人就记挂上了,隔三差五的催。
廖初没法子,便每到周二,周四,周六,各推出两款点心。
有之前做过的,也有没做过的。
今天是紫薯蛋黄酥和沙琪玛。
沙琪玛又叫萨琪玛,原本是满族的一样传统小吃,后来流传开,因为口感柔软甜美备受欢迎。
不过因为沙琪玛是油炸食品,又加入了大量的猪油和糖,热量之高难以想象。
一般都不太建议多吃。
但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矛盾:
好看的衣服,往往不保暖;
好吃的东西,大多不健康。
高糖高热量所带来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
尤其如今天冷,廖记餐馆的沙琪玛刚一问世,就立刻封神。
就连余渝都没忍住,先要了一块自己尝。
廖初做东西真材实料自不必说。
方方正正的糕点刚一端上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和甜美气息。
沙琪玛盘根错节的内部留了足够的空隙,使得整体口感非常轻盈绵密。
有种充气的错觉。
分明造型那样憨厚,可内里竟软乎乎轻飘飘的。
活像个会绣花的壮汉!
简直不可思议!
与温热的口腔接触后,沙琪玛表面的糖迅速溶解,蜜一样甜。
余渝忍不住缓缓吐了口气:
全身的细胞都在雀跃。
谁能拒绝高热量的诱惑呢?
反正他不能。
他忽然有点忧愁。
距离餐馆太近,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再这么下去,很有点身材不保的危险……
“明天……”
余渝本想说他明天开始控制饮食。
结果对面的廖初误会。
“明天早上有南瓜炸糕,”他又来了句,“豆沙馅儿。”
余渝:“……好。”
控制饮食什么的,不如后天再做吧!
兴和苑是个老小区了。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因为近些年城市重新规划,政治和经济中心挪动,导致许多年轻人也跟着往别出走,兴和苑也就和附近其他小区一样,大多数房子里只剩下老弱。
一到秋冬季节,兴和苑就会出现一道奇妙的景观:
屋檐底下阳光好的地方,一溜儿老头儿老太太拎着马扎子晒太阳。
像一排上了年纪的老猫。
余渝回来时,路边就有几个老人盯着他看。
看了老半天,这才啊的一声。
“哎呀,这不是前几天搬走的小余吗?”
余渝跳下车来,冲他们笑笑,“您好呀。”
几位老人就都笑呵呵说好,又问他去哪儿了,过得咋样。
这小伙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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