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根本不用咀嚼。
只用舌头一抿,一搅,便都化为肉泥。
吃过猪蹄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有一股异香。
是其他部位完全无法比拟的。
形全,肉烂,动之脱骨,食之即化。
皮糯,肉烂,筋黏,三种构造,三重口感,你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吃到的是什么。
香甜软烂,肥而不腻……
这的的确确是色香味俱全,名副其实的红酥手了。
祈安半闭着眼睛,脑袋轻轻摇晃。
被几缕稀疏的头发遮盖的头顶,顽强地折射出幽幽的光。
他几根短胖的手指像极了白蝶,飞快地扭动着。
不多时,一颗白胖的大蒜就从蒜皮中滑了出来,然后整个儿被丢入口中。
“咔嚓~”
今年的新蒜,够脆,够劲儿!
他暗自点头。
浓烈的蒜香迸发开来,和嘴巴里醇厚的肉味碰撞,重新形成一股奇香。
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就是这个味儿!
当中间的大骨头彻底脱落,祈安索性放弃筷子。
他在右手上戴了一次性手套,抓起大骨,在断面处用力嘬!
一下,两下,藏在深处的骨髓终于“嗖”一下钻入口中。
经过长期炖煮,骨髓早已饱吸汤汁,浓郁的卤料味道和骨香、肉香,连同骨髓本身的奇香,都混合在一起。
又浓又滑,还有点粘牙。
这是一团天下至美的琼浆!
祈安终于完全闭上眼睛,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捶了几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人这一辈子,不就为了这一口吗?
好多食客都发现了这位特殊的客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小激动,各种正襟危坐、梳头摆造型:
毕竟是大导演嘛,适当的尊重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位导演也跟普通人一样,会谢顶,会吃蒜,会从骨头缝里抠肉吃,会被烫得嗷嗷叫……
嗨,本质上还是个人嘛!
李老爷子看罢,跟宋大爷迅速达成一致:
这人很会吃啊!
于是又对他形成一点微妙的敬意。
祈安继承了之前白鹤的“自闭症患者专用席位”。
他需要观察和思考。
大家不怎么打扰他,他也不大跟谁说话,就是每天缩在角落里暗中观察,时不时低头狂写。
有时候余渝下班回来,还会看到这位大导演蹲在外面墙角,一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边挠着头跟人打电话。
祈安有个习惯,一旦遇到问题就爱挠头。
年轻那会儿是抓头发,但现在……只能挠头皮。
像所有饱受脱发困扰的人一样。
他每天都会极其固执地将脑袋周边部位的一圈头发往中间梳,雷打不动地执行“地方支持中央”的战略。
但北方风大,他又爱挠头,往往出去一趟,回来时就成了刚洗完还没来得及抖搂开的鸡毛掸子:
硕果仅存的几棵秀发狂乱地支棱着。
然后他又会执着地重复之前的过程:
梳头,挠头,梳头……
那天下大雪,余渝又忘了带帽子。
进门之前,他习惯性甩了甩头发。
无数积雪纷扬而下。
余渝刚要开门,就听背后传来幽幽一声,“小伙子,你很狂嘛。”
余渝:“……”
指头缝里还夹着烟屁股的祈大导演,正直勾勾盯着他浓密的头发看着,眼底满是明晃晃的嫉妒: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为什么有人有如此浓密的头发!
他每天掉的,都比我头上的多吧?
余渝飞快地往他头顶瞟了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祈导的“秀发”,仿佛又稀疏了一点。
廖初亲自过来开门,满面狐疑地看着这两个面面相觑的人,“站在外面干什么?”
不冷吗?
余渝赶紧进去,走了几步,很小声地问廖初,“他为什么不戴假发?”
这个问题网上有很多,但都没有答案。
不过据大家评选,觉得可能性最高的是:
“祈导诡异的自尊心。”
戴假发,不就承认自己输了吗?
廖初刚要说话,却见走在前面的祈安慢吞吞转身,“我头皮过敏。”
余渝:“!!!”
他竟然听得见?!
看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廖初既好笑又无奈。
“他耳朵很灵的。”
余渝:“……你不早说。”
廖初:“我刚要说。”
他虽然和祈安刚认识不久,但交流几次之后就发现,对方也有点强迫症。
两个不完全强迫症患者很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时间长了,他也就了解了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
比如说,祈导为什么脱发掉发还不戴假发。
今天餐馆不营业,三人却还凑在一起,主要是进行拍摄前的最后确认工作。
在跟部分食客聊过之后,祈安惊讶地发现,这家餐馆内隐藏了太多故事。
宁肯拾荒也不愿给国家加负担的老兵,偷偷做慈善的幼儿园老师,不为名利却注重传承的老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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