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矿长当场咳得惊天动地,半晌才平缓下来,他左右张望,生怕有人偷听,臭小子,你别胡来。
郑西洲从不肯吃亏,要么我找她私下解决,要么你把她开了。
你咋这么记仇?
我记仇?郑西洲气笑了,他上前一步,嗓音低不可闻,俞老头,我若是当真记仇,这个矿区、这个地方的一切原本都该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俞矿长踢了一脚,俞老头低声骂: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不让你说的你倒是起劲了。
郑西洲又不吭声了,半晌才道:她拿开水泼我媳妇儿。
这又是什么时候闹出来的事?俞老头皱紧眉头。
昨天。
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他轻描淡写,没告诉老头儿自己私底下干的坏事。
行了我知道了,滚吧!俞矿长骂骂咧咧打发了他,转头就走,也不说有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郑西洲回去干活,他旷了一上午的工,管事的主任没找他麻烦,只按照规矩,扣了他半天的工资。
郑西洲不在乎那点工资,规规矩矩搬货运货。
运输货物的大卡车将要出发时,他破天荒的拦下了司机,宋有金,你们这一趟去哪?
去西城。
不怎么远啊。郑西洲暗暗琢磨,西城多山多林,那儿的山货是出了名的。
他不留痕迹塞过去一沓钱,低声道:帮我捎点东西,山里的土特产有什么买什么,我媳妇儿怀孕,正需要补身子呢。
好嘞!
对方一口答应,显然是干多了这种事儿,下一秒又问:真怀了?好事儿啊,你怎么不早说?上次我去淮省,那儿的东西才算好呢!
少废话。郑西洲示意他快点走。
卡车开走,不多久,又是下一趟运输物资的班车。
你们这一趟是去哪的?
洲哥,还能去哪?就是底下的小县城呗。
那儿有什么好东西?郑西洲扒车窗打听。
没有吧,乡下就养鸡养鸭的,那儿收上来的鸡蛋还不错,新鲜
帮我捎两斤鸡蛋。他拍板道。
忙活一下午,郑西洲总算消停了下来。临下班时,黄三找了过来,喜滋滋给他塞了一个破口瓦罐。
洲哥,你看看。
什么东西?郑西洲纳闷。
黄三左右看看,小声道:银元啊,还是袁大头的,拿到银行能换不少钱呢。
一个银元能换一块钱,当然了,实际上十块银元能换八块钱就不错了。
郑西洲诧异,这瓦罐里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银元,算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了。
哪来的?他问。
就就是张耀祖那儿赢过来的。黄三吞吞吐吐,张耀祖就是王大丫嫁的那个农村二流子。
这沉甸甸的一罐银元,是王大丫攒下来的嫁妆。
郑西洲闻言,眸光微微闪烁:她家又不是大户,哪来的银元?
这个吧黄三挠头,我也问了,说是王大丫小的时候,趁乱在长安街偷偷拿的,被她悄悄埋到地里,一直到结婚才挖了出来,就当是她的嫁妆。
趁乱偷偷拿的,还是在长安街?
长安街那一片全是洋房花园,其中有不少也是郑家的产业。
仿佛想起了什么,郑西洲久久不言,渐渐握紧了手里的破瓦罐,我昨儿让你办的事,一晚上他只输了这么多?
听这意思,黄三愣了下,这、这这这还不够多啊?
不够。
不过是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又还了回来,这算什么?
郑西洲眼神阴鸷,把瓦罐扔了过去,这个你拿回去,和其他人分了,不用跟我交代。
洲哥,这可是你说的啊!黄三忙不迭应声。
别顾着傻乐,郑西洲叮嘱,你想想办法,让他把王大丫赶回乡下去!
黄三快哭了,还没跟着郑西洲的时候,他以前也不过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洲哥,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自己想!你若是办好了,解放路的那两间砖瓦房
黄三一个激灵,眼神发亮,仿佛看见了财神爷一般看着他。
郑西洲不肯说下半句,木着脸,只道:愣着干什么?房子不想要了?
我去!
郑西洲由着他去折腾,能把王大丫那一家子折腾散了才好呢。
旁人不知道,熟悉他底细的未必不知道,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的举报信。
他年少时亲身体会过群体攻之的混乱和惨烈,付出的代价足够让他从此学会了低头沉默。
若非有组织相护,只怕他活下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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