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装聋作哑,林大富咬咬牙, 一挥手道:“等水田里的活完了,就把知青的村民们召集起来, 让他们自己选爱住谁家住谁家!知青宿舍那边我看过了。墙上都出了裂缝,经不住几场雨……”
林大夫之所以能当上大队长, 就是因为他能扛事,肯做决断,其他几个光会打太极的, 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行事,简称不作为。
既然林大富肯担这个责任啊,知青们住进村民家后发生什么事也都与他们无关了,其他人纷纷点头。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亮。
程遥遥穿着件粉色罩衫走了过来,乌黑长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肩膀,像清晨里一朵含苞带露的荷花:“大队长,支书,各位干部早。”
一帮大老爷们顿时忍不住挺起胸膛,努力在这位城里姑娘面前表现得精神一点:“早,早,程知青上工啊?”
程遥遥浅浅一笑,道:“是啊。一会儿就去。”
年轻点的会计对程遥遥十分关切:“听说程知青现在在大豆地跟谢三一块干活。可辛苦啊?”
程遥遥道:“不辛苦,比水田干活轻松,多亏大队长体恤我。”
林大富听了心里舒坦,清清嗓子道:“程知青找我是有啥事啊?”
其他人识趣地走开了。
程遥遥这才开口笑道:“是这样。大豆地那边有点远,我每天中午回来吃饭,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我就不回来吃午饭了。我每天从知青宿舍的早饭里拿两个窝头,中午我的那份就让其他知青替我领,这样成不?”
程遥遥昨天已经这样做了,今天只是知会林大富一声儿罢了。
林大富点头:“是,这事儿我昨儿还跟会计商量过,本想着给你添进公分里。你想得更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程遥遥想起来似的,道:“对了,我看谢三每天也没吃午饭呢。”
林大富皱了眉,道:“谢三怎么也不跟我提?”
程遥遥眨着无辜的眼睛:“他知道你日理万机,不好意思拿这种小事儿麻烦您吧?”
林大富沉吟半天,道:“他为公社劳动,吃食堂是应当应分的。这样吧,他前几天的口粮都补上,月底发粮的时候就补给他,今天就先再克服一下。”
程遥遥脆生生道:“没事儿,谢三的干粮我已经先拿上了。中午从食堂扣掉就行。那我先走啦。”
林大富摆摆手,自己背过身去。谢三因为出身问题,常常被派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公分也是算得最少的。林大富作为大队长,总要顾及全局,对这些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每天让人饿着肚子去上工,农民出身的林大富想想都深恶痛绝。
还有,食堂都是可着人头做干粮,谢三前几天没领窝头,那剩下的窝头哪儿去了?这可是严重的贪污问题!
程遥遥跟林大富说话耽误了一会儿,走到小路口时没看见谢三,估摸谢三自己先走了。她抱着饭盒,自己向小路上走去。
这年代的农村人烟稀少,小路上格外僻静。路边的芦苇尖尖上还挂着露珠,野百合含苞待放,一大丛金银花垂下藤蔓,白色金色的喇叭形花朵吐出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金银花在夏天可是一味做甜点凉茶的好食材。程遥遥踮起脚尖,扯住金银花藤往下一拉,哗啦啦下雨般撒了满头满身的露水和花瓣。
“哎呀!”程遥遥狼狈地擦着脸,身上粉色罩衫都被弄湿了一大块,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前头忽然转出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来,农民打扮,背着一捆柴,手里提着柴刀,跟程遥遥撞了个对脸。
程遥遥吓了一大跳,男人显然也吃了一惊,看见程遥遥的脸时眼睛都直了,直勾勾盯着她半天回不了神。
四下无人,程遥遥炸了毛,僵硬地瞪着那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冷艳绝伦。
还是那男人先开口:“你……你是城里来的知青吧?那个程知青?”
男人笑容憨厚:“我是村东头的,听说过你。”
程遥遥这才松了口气,道:“我等谢三一块儿下地干活儿。你看见谢三了吗?”
男人道:“没。我刚砍柴回来,路上没见着人。”
男人说着,把背上的柴往上托了托,走前还好心提醒道:“这道上太偏了,你一个人可不敢走。”
程遥遥点点头:“哎,谢谢你。”
不用男人提醒,程遥遥也不敢自己走了。刚才可真吓了她一跳。程遥遥扁了嘴,又摘了一会儿金银花,就坐在路边荫凉处等着。
过了会儿,终于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停在她身边:“起来,走了。”
程遥遥气鼓鼓抬头:“你怎么才来?”
程遥遥桃花眼天生多情,这样幽怨地看着人,衬着眼下一点泪痣,像在撒娇。谢三别开眼,脑子也乱了一拍:“我……我给你带了这个。”
他摘下背上的大筐,取出一只崭新小竹篓。竹篓上盖着一些蕨类叶子,掀开来,红得发黑的杨梅满得都要漫出来!
“是东魁!”程遥遥的气顿时飞到九霄云外,扒着竹篓两眼发光。
这些杨梅颜色红到发黑,每一颗都又饱满又新鲜,足有乒乓球那么大!程遥遥迫不及待拿出一颗塞进嘴里,用力吮吸一口,酸甜汁水溢满口腔。
程遥遥两眼弯弯,鼓着腮帮子拼命点头:“唔,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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