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师傅闻言抬头看来,只见一个穿天蓝裙子的姑娘盈盈立在不远处,顿时喝了声彩。却不是为了程遥遥的长相,而是盯着她头发:“这位小同志的头发卖不卖?你这根辫子,我愿意出五块!”
程遥遥今天编了根蜈蚣辫,用天蓝色发带系着垂在肩侧。她一头长发乌黑浓密,在阳光下焕发着润润的光泽,发梢处一丝分叉干枯也无,绸缎般闪着光。
这年代的人大多数都营养不良,头发干枯稀少,或颜色枯黄,程遥遥这样的长发实在罕见。
“五块!”众人齐齐抽了口冷气,艳羡地盯着程遥遥的头发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程遥遥何止是头发美,整个人都像天工造化,从头至脚挑不出一丝瑕疵来。天这样热,只有她穿着天蓝色裙子,冰肌玉骨,额上点点汗水也是晶莹剔透,叫人看了心神为之一荡。
韩茵登时推了把程遥遥:“五块钱呢!遥遥,你还想什么!”
程遥遥摸着自己的发梢,惊讶道:“我头发这么值钱吗?”
老师傅盯着程遥遥的辫子:“小姑娘,我能摸摸你的辫子吗?”
也就是他年近70,说出这话才不会当场挨揍。
程遥遥笑道:“我可不卖。”
老师傅不甘心地看了了程遥遥的头发一眼,道:“你这把头发,我个人愿意出7块给你买了。我保证给你留长点,留到你肩膀,怎么样?”
韩茵拼命地推程遥遥,程遥遥好笑道:“别说了,我才不卖呢。”
程遥遥打小生出来就被当成公主一样打扮,从没留过短发。
韩茵眼红地对程遥遥小声道:“你傻呀,7块呢!头发剪完了还能长出来,干嘛不卖?我再帮你抬抬价,说不定能抬到八块!”
程遥遥还是不肯。看刘敏霞剪完就知道了,辫子剪完后齐耳的发尾翘起,看着像个鹌鹑屁股。她宁可每天晚上多花点时间烧水洗头发,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了。
韩茵咬咬牙:“你不卖我卖!”
韩茵的一条大辫子也是又厚又密,老师傅几剪子下去还剪不透,费了半天功夫,那条大辫子才掉下来。
放在秤上一称:“1块3毛8。”
韩茵伶牙俐齿地跟老师傅讲价,最后拿了1块5,连带着刘敏霞也拿了八毛钱。
老师傅又帮韩茵把发尾修了修,程遥遥在一旁给意见,修剪出来倒有几分后世**头的意思。
现在一行4个人,只剩程遥遥一个是长发,另外三人都是一水的齐耳短发。韩茵直晃脑袋:“别说,这辫子剪完了头还真是轻了不少。”
张晓枫笑道:“真羡慕你们,早知道我也把头发留长,还能卖个块儿8毛的。”
几人磨蹭了半天,没吃早餐,这会儿都饿了。商量着下馆子去,吃饱了再逛供销社。
韩茵豪气地拍拍胸口:“今天这1块5就算是白捡的,我要下馆子去!”
韩茵赚的外快,程遥遥有钱,张晓枫一向勤俭节约,手里也攒下不少,下馆子的钱是没问题。
几人一块儿走向饭馆,韩茵忽然回头,盯着跟在后面的刘敏霞道:“你也下馆子啊?带粮票了吗?”
“我,我忘带了……”刘敏霞紧紧捏着自己那一块钱,支支吾吾。
韩茵哼笑了一声:“没带粮票怎么下馆子?当心吃霸王餐被人抓起来。”
刘敏霞向程遥遥投去求助的眼神。程遥遥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转开头。连张晓枫都避开了她的眼神。
谁都知道刘敏霞家里穷,每个月还要她寄公分回家呢。这年头,粮票就是命!借给别人可以,借给刘敏霞?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张晓枫是老好人,可不是傻子。
刘敏霞以前下馆子都是蹭程遥遥的饭吃,可现在程遥遥不理她了,韩茵又揭破了海底眼。刘敏霞脸色涨得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很饿……我就不下馆子了。”
程遥遥和张晓枫都没吭声,韩茵嘲讽道:“行呀,那我们三个就先走了。”
三人相携而去,程遥遥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被张晓枫和韩茵一左一右簇拥着,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韩茵冲程遥遥道:“这回总算没跟来。以前跟狗皮膏药似的,腆着个脸吃你的,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提醒你吧,又怕你生气。”
程遥遥干笑。韩茵这话说的挺委婉。
几个从城市来的女孩子,因为时代的特殊聚集在这个偏远的南方小村庄里。出于同病相怜或者其他,最初的感情其实是很好的。
只是程遥遥骄纵跋扈,又不懂人情世故。刘敏霞对她鞍前马后的,又可怜巴巴地表现出自己吃不饱饭,她就傻大方把人养了起来。
张晓枫和韩茵见原主傻乎乎的,明里暗里劝过几次。原主看刘敏霞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见韩茵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便认定韩茵是在欺负刘敏霞,她怎么能放任别人欺负自己的朋友呢?!
加上有个程诺诺在旁边煽风点火,一来二去,原主就逐渐跟韩茵张晓枫都产生了隔阂,平时只有刘敏霞这个跟班,渐渐被众人孤立了。
程遥遥摸摸鼻子,道:“我现在懂了,以后不会犯傻了。”
三人一块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
临街有一排木质建筑,高高的飞檐,粗壮的柱子,门面又高又深,建国前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现在全都改成公私合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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