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遥照着谢三教的办法找,虚着眼睛扫过松树根下的枯叶丛。看见有隆起的地方就轻轻用树枝拨开,底下果然总能发现菌子。
这儿的菌子比竹林要多多了,个头大,种类也罕见。程遥遥找到了一些奶浆菌,这种菌子掐断的地方会淌出奶浆一样的白色汁液,很有趣。还有喇叭菌,顾名思义像个朝天吹的小喇叭。
不过很快,程遥遥也遭遇了知识盲区:一丛伞盖圆且扁平的菌子,伞盖上泛着幽幽的绿色或红色。
她摘了一朵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伞褶是白色,无毒。菌柄上却又是绿色,看着像有毒。
“是铜绿菌,能吃。”低沉嗓音冷不丁响起,一双沾满泥的破烂解放鞋停在眼前。
程遥遥抬起头,顺着一双修长结实的长腿往上看,桃花眼里闪出笑意:“谢三哥。”
谢三狭长眼眸里透出一丝责备的神情:“我说过,不要独自跑进来。”
程遥遥理直气壮道:“我知道你也在,才跑进来的。”
她的神态娇气又天真,理直气壮得叫人不忍再苛责。谢三垂眼,捡起她的小背篓看了一眼,才铺了个底,都是常见的菌子。
程遥遥把那个铜绿菌摘下来,放进小背篓里。谢三又走了两步,弯身摘下另一个铜绿菌:“铜绿菌是成对长的,一米范围内能找到另一个。”
程遥遥忙点头记下来。谢三对这片山了若指掌,哪一片有什么菌子,都如数家珍,话也难得多了几句。
程遥遥跟着谢三,捡到了鸡油菌,铜绿菌和红菇,还有长得小小密密的鸡枞花。这些鸡枞花谢三不耐烦摘,程遥遥倒是很喜欢。鸡枞花的味道跟鸡枞一样,煮汤味道格外鲜美,可以稍稍弥补一下没捡到鸡枞的遗憾。
程遥遥找了一片大叶子,蹲在地上摘,包了满满一大包才停下,都摘不完!
一抬头,眼前递过来一朵橙红色的巨大菌子,伞盖比程遥遥的还大,颜色橙红鲜艳,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天鹅蛋!”程遥遥欣喜地接过来,长长的菌柄是白色,握在手里像接了一朵花,“这个好漂亮啊!”
“天鹅蛋?”谢三低沉嗓音重复,他道,“这是黄罗伞。”
“我就要叫它天鹅蛋。”程遥遥玫瑰色的唇撅了下,很快就忍不住往上翘,小心翼翼把这棵漂亮的菌子放在背篓里。
黄罗伞又叫天鹅蛋,是漂亮的野生菌里难得无毒的一种,肉质也很美味。
谢三见她喜欢,又找了两棵来,还嘱咐道:“这个不好辨认,容易跟毒菌弄混,你自己不要摘。”
程遥遥乖乖点头。
两人找了一会儿,这次是程遥遥有了新发现——她找到了一丛鸡枞!
白色的鸡枞开了伞,菌盖很大。许多菌子是没开伞的味道最好,鸡枞却是各有各的美味。特别是**枞菌,要用开伞的鸡枞最香。
摘鸡枞有讲究,不能挖得太深,否则惊了底下的白蚁窝,白蚁搬家,明年就不长了。
谢三用柴刀撬起一片鸡枞,程遥遥一棵棵把鸡枞拔起来,她手劲儿轻,菌柄完好无损。这一丛鸡枞实在多,程遥遥摘完往谢三的大筐里放,居然有大半筐之多。
摘完了,谢三要倒进程遥遥的小背篓里,程遥遥按住他:“你留着卖。”
她上次不知道谢三摘菌子是要卖的,否则也不会闹着要分了。
谢三道:“这个好吃。”
“我摘了鸡枞花,味道是一样的。再说了,我是住在宿舍,带回去也是便宜了其他人。”程遥遥多机灵啊,“你留着,等我搬了宿舍再找你要。”
谢三没说话,静静看她,眼底似有笑意闪过:“好。”
谢三难得笑,这一笑,狭长眉眼里经年不化的冰霜都散了,温柔得叫程遥遥心里一颤。
她头脑一热,就忍不住说:“我们要搬宿舍了,我还没考虑好去谁家住呢。”
谢三的笑猝然消失了:“这种事,你自己考虑。”
长久的沉默。程遥遥头脑在这难堪的沉默里渐渐冷却下来,她小脸阵红阵白,撇了下嘴。
她又要哭了。谢三掌心冒了汗,头脑却前所未有地冷静。
他审视着自己心中的矛盾与渴望,又以一种自虐的心态,将这种渴望压了下去。
程遥遥到底没哭。她只是气哼哼地背起自己的小背篓,转身就走。
她走出几步,又偷偷转头,谢三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视线碰了个正着。
程遥遥被抓包似的忙转回来,一脚踩碎了挡在脚边的一个剧毒鹅膏,她可以感觉到谢三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心里又气愤,又难堪。
她气自己,以为谢三对她有了几分好脸色,便自作多情,想要住进他家里去。程遥遥,你忘了原主的下场了吗?!原主的悲剧,就是从闹着住进谢三家里开始的!
可人都是贪心的。程遥遥从一开始害怕、讨好谢三,到现在对他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也不过短短半月而已。
程遥遥越想越心凉,恹恹地走回了张晓枫和韩茵身边。这两人还在林子边缘吭哧吭哧地摘狗尿苔和马粪包呢!
见程遥遥出来,韩茵抬头惊讶道:“你怎么了?没找到菌子也不用哭啊!”
“谁哭啦?谁没摘道菌子啦!”程遥遥急赤白脸地嚷嚷,把背篓摘下来给韩茵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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