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衣服跟程遥遥的比起来,就成了一堆破布了。
那些上好的料子流光溢彩,摸上去又轻又柔,放在阳光底下颜色鲜亮得像从天空上裁下来的。衣领袖子和下摆总有层出不穷的花样巧思,繁复的蕾丝,珍珠或水晶的扣子,抑或是一圈十分洋气的机器滚边。
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小女孩谢绯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冲她招着手。
程遥遥知道原书里的谢绯对做衣服和设计十分有天赋和热情,也不打搅她,由着她痴痴地盯着那些衣服看。
等程遥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转头瞧见谢绯把这些漂亮的衣服摊了满床,都不敢上手去摸,只是托着下巴着迷的看。
程遥遥好笑道:“要不要试试?”
“什么?”谢绯如梦初醒,茫然的看着程遥遥。
程遥遥道:“喜欢的话可以穿上试试看。”
“我?我吗?!”谢绯激动得脸颊通红,说话都结巴了,“不不,这些衣服这么漂亮,一定很贵,我会弄坏的!”
程遥遥捡起一件天蓝色连衣裙在谢绯身上比划了下,大方道:“怕什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谢绯呼吸都屏住了,小鹿般的眼眸闪闪发亮。这一刻,程遥遥在她眼里简直发着光,这么漂亮的裙子,程遥遥居然要送给自己!
谢绯激动了半天,却仍然坚定地拒绝了。只是小心地道:“姐姐,这条裙子可以借给我一下吗?我想描个样子,自己做。”
小姑娘捧着裙子爱不释手,却仍然拒绝了程遥遥的赠予,而是提出要描个样子,自己做。程遥遥这一瞬间忽然很佩服谢奶奶。她究竟是怎么把谢三和谢绯教得这么好的?
谢奶奶此时坐在西屋里,这里同样简陋,只有一铺床,一个老式柜子和靠墙摆放的箱子,箱子充作桌面,摆着一篮子针线活儿。
谢奶奶盘腿坐在床边,对谢三道:“跪下!”
谢三屈膝,直直跪在青砖地上,膝盖与青砖碰撞发出闷响,听得谢奶奶眉头一跳。
谢奶奶又心疼又气恼,狠狠一拍床沿:“你不必做出这个倔样子!趁着时间还早去找领导说说,把这位程知青送走!”
“不可能。”谢三毫不犹豫,狭长眼眸抬起与谢奶奶对视。
谢奶奶从他眼里看见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这个孙子已经二十岁了,从当初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婴儿长成了如今顶天立地的模样,眼看着又要走到他父亲的老路上去。
谢奶奶悲从中来,突然感到一阵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她长叹一声,用自己曾经最不屑的倚老卖老的语气对谢三道:“你是要气死你奶奶吗?”
“奶奶。”谢三语气略带急促,“你昨夜明明答应...”
“不错,我昨天是答应你了!”谢奶奶怒道,“可你没说她长成这副模样!”
谢奶奶足不出户,却也闻得程遥遥观音的大名。这样穷乡僻壤能出什么样的美人?要说美,谢奶奶当年自己就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谢三的母亲更是艳冠临安城,裹了小脚一字不识的闺女,教谢三父亲一个留过洋的新派人物一见倾心,不顾她家还有个吸大烟的败家哥哥,抛掷了大半家产,十里红妆地将人抬回家来。
可今日程遥遥一进门,谢奶奶才知道什么叫绝色。
这样的美人儿,只合呆在温柔富贵乡娇养着,放在如今的谢家却是惹祸的根苗。
谢三抬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她不能去别家。”
谢奶奶怒道:“你……她长成这副模样,岂是咱们家养得住的?”
谢三挺直了脊背:“我会挣钱,我会养着她!”
“你!”谢奶奶惊怒地站起身来,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冲着谢三的脸抽下去,啪地一声毫不留情。
谢三被抽的偏过头去,唇角抿成一线,倔强地又回过头来。
谢奶奶颤抖着:“昭哥儿,你莫打那种主意……咱们一家日子虽然贫苦些,可好歹是平平安安!奶奶年纪大了,只要看着你和小绯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奶奶什么都不图!”
谢三眼里交织着痛苦和内疚的神色:“奶奶,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我只要她一个。”
“祸水,她就是个祸水!”谢奶奶喃喃着,对谢三厉声道,“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谢三挺直了脊背,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谢绯小声道:“哥哥,奶奶在做饭,你先起来吧。”
“你别管。”谢三头也没回,顿了顿又加一句,“别让她知道。”
“还瞒着我呀?”娇滴滴嗓音透着怒气,谢三猛回过头,却见程遥遥已经走进屋子。
谢绯早跑不见了。
谢三透出一点无措,和被她瞧见自己此时模样的狼狈:“你出去!”
“你起来!”程遥遥气呼呼地拉他,“地上这么凉这么硬,你膝盖不疼啊?”
谢三这么沉的一个大个子,程遥遥拉不动他,气得用脚尖轻轻踢他一下:“你不听我的话!”
程遥遥转身就要出去,想找谢奶奶理论,手却被拉住了。
谢三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听话。”
谢三抬手轻轻搂住他,将脸轻轻埋在她柔软纤细的腰上:“瑶瑶,你安心住下,我会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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