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寿宴吃成这样,是谁也没想到的事。众人纷纷离开了,只剩下一桌子残羹冷炙和半个大蛋糕。沈父回到包厢里,看着脸色铁青的程征,失魂落魄的自家儿子,再看看程诺诺和魏淑英母女俩,只觉得打仗都没这么棘手。
先不说国际饭店的谈判如何。这一边程遥遥气鼓鼓的,顶着风一口气跑出老远。离开了繁华热闹的国际饭店门口,这条长街立刻冷清下来。
昏暗的路灯下,红砖铺就的长街旁种着梧桐树,叶子已经凋零,西式建筑上贴着各式口号标语,给人一种时空混乱的错觉。
程遥遥拢紧格纹长大衣,双手塞在口袋里,新鲜的冷空气冻得她脸颊发红,肌肤越发地白。怒气渐渐消散在夜风里,程遥遥好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程父居然凶她!
程遥遥一直以为程父是开明的。就算一开始不能接受谢昭,只要她好好说,程父也会明白谢昭的好。可看他今天这幅态度,程遥遥就觉得让他接受谢昭是不可能的了。
程遥遥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窗户纸迟早要捅破的。今天程诺诺当众拆穿了这件事,想来沈家也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程诺诺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回来。程征得罪了沈家,沈晏舅舅会不会给他小鞋穿?不对,她干嘛要担心这个坏爸爸?!等天一亮,她就收拾包袱回乡下,还能赶上跟谢昭一块儿过年呢!
打定了主意,程遥遥心情稍稍平复了点,觉得饿了。
经过凯司令时,她买了几个牛利。凯司令最出名的点心是十二块一只的栗子蛋糕,而被遗忘的牛利味道也不输给栗子蛋糕。牛利是一种类似夹心蛋糕的甜点,两片香嫩的蛋糕夹着厚实的奶油,一口下去分外满足。
程遥遥一手抱着纸袋,一手捏着个点心吃,裙摆欢快地跃动着。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程遥遥踩着自己的影子,在街上徘徊。她没有带身份证件,住不了招待所,可她也不想回家去。
正犹豫着,程遥遥头顶的路灯忽然熄灭了。她打了个哆嗦,拔腿就冲向程家的方向。从大街到程家要经过一条弄堂,白天时弄堂很热闹,到了夜里却是寂静无声。
程遥遥摸黑走在弄堂里,脚下时不时踩到一个杂物,细微的响动也被黑暗放大了。程遥遥后知后觉地感到些紧张,总觉得背后有道脚步声紧跟着自己。她放慢了脚步,那声音就消失了。
程遥遥后颈上汗毛倒数,忙埋头快步往家里走去。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上赌气,只想快点跑回家去。
就在即将走出弄堂口时,背后猛然伸出一只大手捂在她嘴上,程遥遥“呜”地叫了一声,被一股巨大力量往后拖去。
程遥遥的脚拼命蹬在地上,可勒住她的那条胳膊铁钳似的,一把就将她拖进漆黑弄堂里,按在墙上。粗糙的墙面隔着衣物蹭痛了她,程遥遥拼命挣扎着也挣不开。
男人冰冷的外套领子刮在她脸颊上,程遥遥的心都凉透了,拼命地摇头:“呜呜呜!”
头顶的路灯被砸坏了,黑漆漆的一片。压着她的人个头很高,身上带着一股酒气,热腾腾地扑面而来。捂住她的手稍稍松开,程遥遥张嘴就要喊,又被精准地掐住了两颊。
程遥遥一下子哑了声。
刻意压低的嗓音粗嘎:“不许喊!”
“我……我不喊……”程遥遥脸颊酸痛,眼泪刷刷往下掉,低声道:“我包里有……有钱,你拿走。我保证不报警。”
那人微微抬头,一双眼狼似的在黑暗中审视她。程遥遥心脏怦怦狂跳,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她的脸,还是吓得手脚发软。
她腿软得站不住,被那人紧紧挤在墙面和胸膛之间,程遥遥立刻不敢动了,连呼吸都屏住了,只希望对方拿了钱就走。
男人没有放开她,碰都不碰她的钱包,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脸颊,黑暗里有滚烫的视线在她脸上缓缓打量。
程遥遥忍不住打了个嗝。那人胸膛轻轻颤抖了一下,手似乎松开了些。
就趁这个机会,程遥遥抬起膝盖重重撞上去,隔着厚实大衣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男人闷哼一声,大手却是钳得更紧了,有力的长腿也紧紧抵住了程遥遥的膝盖。
强烈的气息席卷而来,程遥遥紧张得头脑都混沌了。她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程遥遥脑子里嗡地一声,强作镇定道:“我爸爸可是高级工程师,跟军方打交道的。你……你别乱来。”
“我包里还有个存折,里面有好多钱,你放了我我就给你!”
“呜你放开我……你不要脸,你……救命唔!”程遥遥的尖叫声被堵在口中,被托住腰肢一把抱了起来。
……
程遥遥被腾空抵在墙面上,粗糙冷硬的墙面摩擦得她后背发疼。有人骑着车路过,手电筒的光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那张英俊瘦削的脸,一双狭长眸子饱含炽热。
程遥遥满心的恐惧和害怕一扫而空,含着泪的桃花眼看着谢昭,有些呆:“谢……谢昭?”
谢昭把她托在臂弯里,轻轻摇了摇,很熟悉的姿势。
“你!你混蛋!你吓唬我!”程遥遥扑上去就要咬他。
谢昭早有准备地一把将她举高了,唇边还带着一丝恼人的笑。程遥遥气得双手乱挥,就是打不着他。满心的害怕都变成了委屈,程遥遥哇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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