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征当真掏出随身的钢笔和笔记本来,程遥遥急了:“爸爸!您这是干嘛呢?!”
谢昭桌子下的手轻轻按住程遥遥,冲她摇摇头。程遥遥不肯:“爸爸太不尊重人了!”
程征把笔和本子推到谢昭跟前:“写几个字我看看。”
程遥遥一愣,谢昭眼底也有诧异一闪而过。他摘下笔帽,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推回程征面前。
遥遥,谢昭。两个名字并排在一处,程征一愣,却是为了那字。那字虽然不算多好看,却一撇一捺力透纸背,矫健疏朗,浑然不像出自一个乡下青年之手。
见程征眼神在字和自己脸上来回打量,谢昭恭顺道:“伯父可以出几道题考考我。”
“不用了。”程征啪地合上笔记本,道:“我信你做得出来。”
不等程遥遥露出喜色,程征就断然道:“不过,我还是不赞同你和遥遥的恋爱。”
程遥遥急道:“为什么啊?”
不等程征回答,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骚乱,服务生拦着几个戴红袖标的人:“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进来!”
“让开!稽查队抓人!”几个稽查队员直冲向谢昭。.
☆、无妄之灾
只见稽查队的人凶神恶煞地直冲过来, 程遥遥心中一紧, 冲谢昭叫道:“你快走!”
谢昭眉头还来不及说话, 稽查队的人转眼就冲到眼前,团团围住他们:“你就是谢昭吧?跟我们走一趟!”
谢昭慢慢站起身,神色镇定:“罪名?”。
稽查队的人冷笑一声:“抓你当然有由头, 跟我们走了就知道了!”
“凭什么!你们抓人也得有个证据有个原因吧?你们还讲不讲理了?”程遥遥拦在谢昭前头。
程父站起身来,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稽查队的人:“现在是社会主义新社会了,你们稽查队的人也不能随便抓人吧?总得有缘由。”
稽查队看见总工程师4个字,对程父的态度尊敬了点:“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大批蟹黄酱,市公安局和我们稽查大队一直在调查。现在有人举报前两天这个人在黑市上出没, 有重大嫌疑!”
程遥遥猛地一愣:“蟹黄酱?那是?......”
谢昭一把捂住程遥遥的嘴,冲稽查队的人道:“我跟你们走就是。”
“不行,你不能跟他们走!”程遥遥一把抓着谢昭的手,“这不是他干的!”
稽查队的人斜眼:“不是他干的,难道还是你干的?”
程遥遥急道:“我......”
“你住口!”谢昭一声低叱。
程遥遥眼圈霎时间就红了,欲言又止,一副被吓哭了的模样。
程父登时火冒三丈, 原本替谢昭说话的心思都没了,听的谢昭居然在黑市上倒卖更是鄙夷。
程父拉住程遥遥, 到底替谢昭分辨了两句:“他刚从乡下来没两天,这么大的走私案子应该不会是他做的。”
“就算他不是主谋, 也是从犯,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稽查队的人说了两句, 就冲谢昭道,“快走!”
谢昭挺直了腰背:“我会自己走。”
经过程父身边时,谢昭对他致歉:“对不起伯父,第一次见面就给您留下这种印象。”
“你快走吧!”程父不悦地背过身去,手上还紧紧地抓着程遥遥,免得她扑出去。
“谢昭,谢昭!”程遥遥眼巴巴地看着谢昭,眼泪含在眼中要掉不掉。
谢昭深深地望着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稽查队的人押着谢昭走了,餐厅里顿时响起嗡嗡的讨论声。
好体面英俊的一个男青年,居然是投机倒把犯?更多的眼神都落在程遥遥和程父的脸上。程父是高级知识分子,一向受人尊敬,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他气得脸色铁青,拉着程遥遥就走了。
程父喊了两辆人力车,程遥遥却不肯跟他回家:“谢昭都被带走了,我怎么可以回家?”
程父气道:“那个人值得你喜欢吗?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他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怎么穿着这么好的衣裳,晚上还带着小800块的手表!原来是个投机倒把犯!”
程遥遥气得小脸通红:“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投机倒把犯,不就是做点生意吗?我妈妈祖上也是做生意的!”
听程遥遥提起亲生母亲,程父心中一痛:“你外祖家里是民族资本家,你两个舅舅都为革命牺牲了!他怎么跟你母亲比?”
“我懒得跟你说!”程遥遥坐上人力车,冲车夫道,“去稽查队!”
车夫是个楞头青,听美貌姑娘一声令下,拉起车就跑,程征在后面愣是没赶上。
稽查大队门脸颇为气派,大门口的台阶下徘徊着好几个拱肩缩背的老农民和中年人,一看就是被没收了商品的小贩。不敢进去跟稽查队理论,又舍不得自己那些东西。
此时一辆人力车停在门口,车夫抹了一把汗,殷勤地从车上扶下来一个美貌时髦的女郎。
小贩们眼睛都直了。稽查队来来往往的都是垂头丧气陪着笑脸的投机倒把犯们,这肯定是稽查队哪个领导的女儿或对象吧?
稽查队副队长一行人也是这么想的。
寒天腊月,稽查队里头却是暖烘烘,烧着火炉,众人喝着热茶,吃着从小贩手里收来的炒花生卤猪蹄,打扑克的打扑克,聊天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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