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奶奶怒道:“我就见不得她这样攀扯你!都是亲女儿,败坏了你的名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邻居女人也劝道:“谢老太太,咱们别气。大过节的,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咱们都知道程知青是好姑娘!”
谢奶奶缓过气,慈和道:“我们遥遥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直,对人好也不会说,吃亏!”
这话针一样扎在程征心上。
程征悄悄回头,程遥遥被谢家人簇拥着回院子里去了,头也没有回。
谢家陈旧木门泛着岁月的光泽,门边插艾叶,系菖蒲,正是和乐融融过端午的日子。
原本是个好日子……却被自己败坏了。
沈母用挑剔目光打量一番谢家院子,是村里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了。结果谢家院门在她眼前直接关上了。
沈母对林大富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让我们住谢家落脚?”
林大富头疼。这官太太自己得罪不起,可谢昭他也得罪不起,便道:“这条巷子都是青砖房,不如住在边上几家?”
程诺诺虚弱睁眼:“遥遥姐就在谢家,跟遥遥姐说说,我不去住,好歹让爸妈住进去……”
林大富心里翻个白眼,都这样了还想使坏。程征不明所以,道:“诺诺,你病成这样,爸爸妈妈要一块儿照顾你。就听大队长的。”
程诺诺给魏淑英使个眼色,魏淑英嚷嚷道:“你是大队长,他家是地主,你下个命令他们家还敢不听?”
林大富冲她可不客气:“没办法。流产在村里是件晦气事儿,何况还是没结婚的。就让你们住进别人家,那还得看看人家肯不肯!依我看,不如让小程知青还回林家去!”
程诺诺登时瘫在地上不肯起:“我不回林家,我不回林家!”
程征一直费劲地扶着她,被她一折腾,差点摔倒在地上。
一只手及时扶住他。谢昭道:“伯父,没事吧?”
程征心里微热,往他身后看了眼。小院门依旧紧闭,谢昭道:“遥遥让我来帮忙。”
程征苦笑:“别宽慰我了,遥遥的性子我知道。”
谢昭表情冷淡下去:“您不知道。”
程征一愣,手臂被谢昭巨大力气一托,身不由已就站了起来。而程诺诺失去依仗哐当倒在地上,痛哼起来。
程征急道:“诺诺……”
程诺诺挤出忍痛的表情,正想说话,谢昭居高临下看了过来,程诺诺狠狠打了个哆嗦。
谢昭又向程征道:“伯父,如果您不嫌弃,我家还有一间空屋子。至于她们母女,我另外安排住处。”
程征忙道:“不,我陪着诺诺一起住吧。她现在没人照顾不行。”
谢昭并不意外,走到隔壁屋子敲门说了几句话。回来便道:隔壁银桂嫂子家有两间空屋,程征一家三口和沈母住过去,沈晏仍旧回自己原先住处。
谢昭话很少,天生有种掌握全局的气质,叫人忍不住信服他。见他快刀斩乱麻地破开僵持局面,林大富也松口气:“这样也好,就住在你家隔壁,真有什么事也好照看的。”不至于叫村里议论程遥遥把亲生父亲拒之门外。
银桂婶子家是一进院子,东西厢天井一样不差,只是比谢家小一等,院子里是泥地,许多鸡在乱转啄食,沈母一进去就踩到了鸡屎,登时大呼小叫。
沈母安顿在东厢,程征一家三口安置在西厢。那屋子原是银桂婶子女儿出嫁前的屋子,环境不错。
银桂婶子满脸是笑:“昭哥儿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安置妥了。”
谢昭便点点头,又对程征道:“我家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程征脸色复杂。他打心眼里烦这个勾跑他女儿的臭小子,可见他办事有条有理,又不由得欣慰于程遥遥的眼光。
等谢昭走了,魏淑英抱怨道:“这么脏的地方,叫诺诺怎么养病?”
程诺诺虚弱道:“我没关系。只是委屈了爸爸,您还没住过这么破的地方吧?都怪我才让您没法儿去谢家住。谢家屋子可好了,遥遥姐住的房间比上海的还……”
“闭嘴。”程征打断她的话,脸色严肃:“咱们能住进来,谢昭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情和钱,这都是看在遥遥的面子上。你现在还说这话!”
魏淑英不以为然:“咱们又住不了几天!等诺诺跟沈晏的婚事定下,咱们就回上海了!”
听她们提起这件事,程征更是长叹口气。沈母今天什么都看见听见了,沈家更不可能接纳程诺诺。
何况他们刚才无处可去,沈晏居然一点能为都没有,连自己母亲都没办法安顿。最后还是谢昭出面出钱,两者相较,让程征对自己的眼光更是产生了动摇。
银桂婶子不是林婆子,她收了谢昭的钱和票,十分尽心尽力。帮着收拾了屋子,抱来被褥,又送了热水来。
沈母坐在擦干净的凳子上,看着银桂婶子收拾,面上笑着客气:“林家姆妈,不用这么客气的呀,我自己来好了。”
银桂婶子一边大刀阔斧地收拾,一边不好意思地笑:“哎哟,看看你穿得这么好衣裳,别弄脏了!我收拾收拾就得,你坐着!那点心你吃啊,香着呢!”
沈母矜持地笑笑,用指尖捏起那碟子里的紫苏梅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放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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