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空眸色深沉,紧盯着雪白手帕上那抹扎眼的红痕。
那是她吻了他耳廓后印下的痕迹,以这种形式,永远永远被他留了下来。
成风进来的时候便见高大的男人靠在圈椅上,下颌紧绷,半阖着眸子紧盯手中那方帕子。
小而柔软的帕子落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之中有种诡异的美感,极具视觉冲击,明明该是下一瞬便灰飞烟灭的结局,却始终安然无恙躺在他掌心,被小心翼翼地捧着。
成风不由放缓了呼吸,打破这沉静,“将军,公主可是……走了?”
沈长空只应了声,成风便不敢再多说别的。这显然是心情不好,闹了别扭。
只是成风不懂,两人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再加之昨晚相处了一夜,感情理应升温才是。
怎么反倒是突然降至冰点。
方才看安阳公主出去时亦是满脸愠色,大有一种自此同他家将军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
想到这,成风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像被大石击中了一般。
从前在辽东看不见摸不着便已经那般难熬,人总是食髓知味的,她若是真又弃了将军……成风不敢想。
吞咽了下,他硬着头皮开口叫他:“将军,许是公主太累,因而才会有些……”
顿了顿,他头皮更硬了,接着道:“才会有些易怒。”
太累?
沈长空终于抬起了眸子,她有什么可累的?
这半日下来,除了靠他怀里便是坐他腿上,哪里便累着她了。
成风见他终于给了个正眼,赶忙开始找补,为褚沅瑾正名道:“您昨日夜里发热,公主可是陪了一整夜,又是喂药又是抹药的,没让旁人帮一点儿忙,早早便让我们安置了,也不知道她自个儿折腾到几时才睡。”
“你说什么?”沈长空神色一怔,心头猛地跳了下。
脑海中蓦然闪现今日一早她趴在床边问他你醒了的样子,他当时只顾着惊诧,竟是忽略了她眼底的一片浅淡青影。
为了照顾他,她竟是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千真万确啊!”成风道,“昨日确实是公主照顾的您,不光是我,公主身边人也是知道的。将军今日应是一睁眼便看到了公主的……”
他确实是一睁眼便看到了她,原来昨夜种种不全然是他在做梦。
想起被解得七零八乱的衣袍,沈长空倏然垂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她那般娇贵,哪会帮人解衣。就连睁眼看见她时,她自己的裙衫都是皱皱巴巴的,想来是尚未来得及换。
沈长空从未敢奢想过她能为自己做到这般。
方才那气冲冲跑出去的模样显然是误会他心上还有别人,吃了醋。从前他们朝夕相伴那般久,她一向大度,从不在意他同别的女子如何。
欲擒故纵果真管用。
一旁的成风被他这笑容晃了眼,他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他家将军是在自嘲还是真的在笑。
单看着倒是挺真,像是发自内心的,可将军心思深晦难辨,他实在揣摩不透。
毕竟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这么一会儿,他也就提了一句话的事竟就雨过天晴了,这安阳公主的魔力还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既将他情绪掰正回来了,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成风便也不再多说,相信他家将军自个儿能悟。
转而开始谈起平康坊那案子来,面上神情也开始严肃,“昨日在城外新发现一具女尸,依旧是被割了双足,只这回不是平康坊的女子,属下去查了查,发现是个官妓。现下这事儿已经传得里巷人尽皆知,传得是神乎其神,都在说是老天爷要整治这些做妓子勾引爷们的东西……”
这话极为难听,成风说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长空轻嗤一声,“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再者,他们若能管住下半身,还怕旁人勾引?”
成风默了默,随即赞同点头。
能去那种地方寻乐子的,本就不需要人主动勾引。
分明是在聊正事,可成风脑子里不由自主便想起来褚沅瑾,她虽有些分寸,却也是个爱去风月地寻乐子的。
而沈长空向来占有欲极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当年褚沅瑾同他分开很大部分原因也是这个。
成风是知道的,褚沅瑾不管是良师益友还是狐朋狗友,那都是多如牛毛的。
有时候同这些朋友玩起来便难以避免地要忽视沈长空,他又是个嫉妒心强的,诚然褚沅瑾扪心自问毫无半分越界之举,可沈长空依旧是忍受不得,非要逼着她同那些个朋友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其他一切唯她是从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丝毫不让,态度极为强硬。
毕竟于沈长空而言,不要说同他们整日厮混在一起,就是她多看谁一眼他都难以接受。
这让褚沅瑾感到窒息,她向来不受束缚,更何况在她眼中那只是正常的交友。
成风不禁想,也不知将军现下是装的还是真变大度了,若是依他以往的作风,不可能这般由着公主成日出入平康坊。
虽说她大多是去寻那江都知,就他见的也没去过几回象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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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褚沅瑾回到府中便倒头躺在了床上,任谁叫都不理。
她今日是真被沈长空气得够呛,可比起沈长空,她更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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