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跟着收拾妥当粥碗, 而后照顾魏枝枝再行躺下休息,便出了寝殿吩咐宫人准备侍药事宜。
魏枝枝本就方醒,身子仍是十分虚弱。此刻她半合双眼在心中捋着方才玲儿跟她讲述的种种经过, 捋着捋着, 不知觉间睡了过去。
直到她感受到脸上突然袭来一阵暖暖的触意, 而后这阵触意转到了她冰凉的右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 便听得一声轻轻柔柔的低语:
“睡觉还是这般不安稳。”
魏枝枝终是被这阵动静唤醒, 缓缓睁开双眼, 看清了此时赵之御坐在床榻边, 正抓着她的右手放在掌心。
他低垂眼眸,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长睫落下,半遮不遮他眼下的青色。再细细看,他的唇边竟也开始布上些许淡青。
这几日想必累坏了。
魏枝枝缩了缩手指,唤了一声:“殿下。”
眼前的赵之御明显一怔,而后缓缓抬眸看了过来, 脸上立时布满喜色:“你醒了?”
他当下还带些手忙脚乱,只立时坐近了些,而后忙不迭将她的右手置于温暖的锦被里头说:“孤看你又无意掀了被子,眼下将将入冬,天冷容易着凉。”
魏枝枝这才垂眸看了看自己现下的情景,发觉整个身子都被赵之御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头,只露出个头与他对话。
她立时红了脸,觉得不妥当便准备稍稍起身。
可待她将将用手肘抵上床榻,撑起小半身板之时,赵之御的双手已是伸向她的双肩,作势便要将她按下来:“如今太医说你身子还很虚弱,你躺着与孤说话便好,无需起来。”
她这般自己使力起身,动到了全身的筋骨,又加赵之御的力量相抵,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赵之御见状,毫不犹豫,将枕头松了松,又轻轻将她推回床榻:“你看,伤口未愈,身子无力便不要强撑。”
魏枝枝的脸却越来越红,她总归不好意思说,她方才的嘶声不是因着什么伤口,而是因着她连躺五日不动,后背连着屁股的尾椎处隐隐作痛。
方才玲儿伺候她出恭,她便已觉着此处开始钝痛。
如今她才稍稍动作,又直接躺了回去,怕是会越来越严重,而后越来越痛。
可眼下她只能认命躺下,只好悄悄将手往后背伸去,而后向下小心翼翼地滑去,垫在某处。
一双眼珠骨碌碌地看看这,又看看那。
赵之御此刻眼神也在飘移。过了好一会儿,他试图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魏相自南边佛寺归府,便待在府中休沐,期间还来过重华殿看你。”
“嗯,听玲儿提起过。”
“还有沈昭一党皆已定罪,太后到底是皇室之人,父皇决定私下了结了。”
“方才也听玲儿提起过一些,臣妾也能顺着猜出个全面。”
赵之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又接上话头:“至于孤的五皇弟,因他终究为奸人挑唆,父皇打算从轻发落他与容妃,后来他自请退去一切朝中职务,归了佛门。”
说完,赵之御稍稍低下身子,仔细瞧着魏枝枝的脸,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臣妾倒是不知,不过想来也是个好归宿。”
赵之御方才紧绷的脸一下子松懈,跟着干笑几下:“是···是啊。”
他换着话头,她答得无所波动。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赵之御正无措间,寝殿响起了玲儿的叫唤:
“太子妃,药来了。”
赵之御随即轻吐一口气,三两步接下玲儿手中的汤药,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做过好多遍一般,换到床头的位置坐下,将手伸向魏枝枝的颈后,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身子。
而后
他竟然自己喝了一口她的汤药,慢慢将脸靠向她。
正待他鼻尖快要碰上自己的脸,魏枝枝急急提醒道:“殿下?”
这一声令赵之御僵在原地,双眼圆睁,嘴里的汤药稍稍鼓起他的两腮。
魏枝枝觉着他这般样子有趣,弯起嘴角问他:“殿下这是要作何?”
一旁的玲儿出声:“太子殿下您忘了,如今···如今太子妃醒着,能够自己喝药,不必···”
还不待玲儿说完,赵之御猛地将汤药吞进肚子,偏开头来:“孤···孤总觉着这药太苦,如今太子妃醒来,喝不得苦药,孤便替太子妃尝一口,果不其然,你去拿些蜜饯来。”
倒也不必如此。他又不是不知她儿时也没少喝过苦药。
魏枝枝低头浅笑。之后赵之御亲自给她喂完汤药,寝殿内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之御将她身子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抽离自己的双手,指上的薄茧不经意滑过她颈上的肌肤。
两人都立时一缩。一个急急缩手,一个急急缩了脖子。
赵之御快速转过身来,一顿,而后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头踱几个步子,那头翻翻架子。
魏枝枝便睁着眼睛,眼神跟随他从这头到那头。直到赵之御回身看她,发觉自己可能有些吵到她休息,便走到她跟前,说道:
“太医说如今你还需要静养,为了你好好休息,孤这段时间都会在偏殿住着。”
留下这么一句,赵之御便拂了拂袖子,离开了寝殿。
魏枝枝而后在心中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他不在偏殿住着,又想在哪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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