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战一身的汗,却完全没有洗澡的欲望,他特别想躺下来就此睡个不省人事,可事实不允许。
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衣服脱下之后,他低头看着自己腿上一道道可怖的青紫肿痕,头一次怀疑自己不是父王亲生的——
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过一瞬,很快就被他摇头甩出去了。
怀疑自己的身世就是怀疑母皇对父王的感情,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个想法要是被父王知道,只怕就不是这么打一顿了事了,说不定直接把他废了。
容战叹了口气,低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手上也有一道肿痕,因为不停地拉弓射箭都被磨破了皮,钻心的疼。
落得如此凄惨狼狈,自己洗澡本就有些难,可他实在又不愿意让人进来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容战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缠住自己的手,然后扶着浴桶跨进去,把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
好想睡觉。
容战靠着浴桶,终于能彻底放松身体休息一会儿,他闭上眼,想着落到父王手里,水深火热的日子只怕才刚刚开始,简直不能想,越想就越觉得前途黯淡无光。
泡澡也不能泡太久,毕竟身上有伤,有些伤口都渗血了,容战借着泡澡的时间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洗去身上的汗味,便起身擦拭干净穿了衣服。
虽说有些难捱,但他到底也是练武之人,就算真疲惫到了极致也不代表就完全没了力气,强撑着精神打理好自己,他转身走了出去,往皇兄的寝宫走去。
“皇兄今日怎么样了?”
这一次容臣没再阻拦他,盯着他苍白脸色,皱眉道:“二殿下还好吗?”
“嗯,还行。”容战不愿在人前示弱,虽然声音里的疲惫掩饰不住,但语气却听着轻松极了,“我想见见皇兄。”
容臣侧身让开。
容战毫无阻碍地进了殿,容臣随即跟了进去。
轩辕昊刚喝了药,正半躺在靠窗边的锦榻上看书兼晒太阳,轩辕展给他盖了件毯子,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虚弱的静谧。
容战注视着皇兄那张透白的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走过去,低低喊了声:“皇兄。”
轩辕昊转头看着他,“怎么?”
容战咬着唇,目光落在轩辕昊苍白得无法掩饰病态的脸上,悔恨自责汹涌而来,扑通就跪了下来:“我错了,我不该欺骗皇兄,皇兄打我吧,我该死——”
“行了,起来。”轩辕昊温声开口,“不怪你。”
容战眼泪止不住,自从知道皇兄出事的消息一直到现在,绷紧的情绪终于崩溃,忍不住哽咽出声:“皇兄……”
轩辕昊放下书,把他拽起来:“今日在校场上表现得怎么样?”
容战眼眶还红红的,听到这句话,顿时表情一僵。
“嗯?”轩辕昊挑眉,“表现得不好?”
容战垂着头,像是丧气的小兽:“父王说对我跟小叔叔的表现非常失望。”
失望已经让人无法承受了,还要在失望前面加上非常两个字,由此可见他在父王心里大概是一无是处吧。
轩辕昊沉默片刻,淡道:“父王要求比较高。”
容战不能继续想,越想就越觉得生无可恋。
他抬眸,目光落在轩辕昊面上,抿唇道:“皇兄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重?对不起,是我混账——”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再自责了。”轩辕昊淡淡说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我现在没办法跟父王坦然说继续管你,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得在父王手里受训,这也算是一个惩罚吧。”
容战心情无比沉重。
他想说父王太可怕了,他一点都不想被父王管教,还是跟着皇兄好,可是看着皇兄苍白虚弱的脸色,他心下愧疚如海,只得默默咽下自作孽的苦果。
轩辕昊轻咳一声,一丝血色溢出嘴角。
“皇兄!”容战大惊失色,“来人!”
轩辕昊蹙眉:“别喊,我没事。”
容战慌乱地看着他,眼底尽是不安:“皇兄……”
“殿下没事。”轩辕展端着水过来,递给轩辕昊漱口,“既然容战来了,就准备午膳吧,容战许久没跟殿下一起用膳了。”
容战失神地看着轩辕昊。
若说完全无碍也不对,痛极攻心受损的到底是心脉,虽然有楚南衣精心治疗调理,可想要完全根除也不太可能。
如此也导致了以后经年累月,纵然轩辕昊的武艺得了父王真传,纵然年纪轻轻就君临天下,运筹帷幄,身体上的病根却始终无法痊愈,每到寒冬季节伴随着咳嗽,那苍白的脸色是轩辕容战一生无法消除的愧疚。
“嗯。”轩辕昊点头,“多准备一些容战和晖儿爱吃的。”
轩辕展点头。
容战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行了。”轩辕昊起身,“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容战嘴硬:“我没哭。”
轩辕昊嗯了一声:“没哭,就是眼眶总忍不住红红的,像只红眼兔子。”
容战无法辩驳,索性不再说话。
容臣禀了声:“殿下,晖少爷来了。”
轩辕昊抬眸看去,见轩辕晖脸色比起容战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不由失笑:“你们俩现在才真正是难兄难弟。”
轩辕晖纠正:“难叔难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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