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的二闺女赵红梅翻了个白眼:“整天在家白吃白喝的也不拿工分,家里的粮食一天天的见少,还好意思吃饭?”
大闺女赵红英也跟着挤兑:“可不,要是我就没脸活着了。一头栽到干坑里,也省得拖累一家人。”
啪的一下,赵多福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上:“不想吃就滚出去!这个家不想呆,也可以滚。”
赵红梅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说错。”
赵老太生气了:“如果不是昨天你把卫庆的事说给洛洛,洛洛能会上吊?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今天瞎咋呼啥?要是洛洛昨天真出意外,你信不信我让你抵命?”
赵红梅听到要让自己抵命,眼瞪了起来:“奶,那抚恤金和工作本来就应该是咱家人的,凭啥给她?”
“将来给你摔老盆的,是我大哥!你偏她这个外姓人有啥用?要我说,就应该把她们婆媳和娃三个人全赶出去,白吃白喝的,真不要脸!”
大伯赵添禄放下碗,声音轻飘飘的:“敢跟你爷奶犟嘴,你长能耐了啊?还不跟你奶赔不是?洛洛是你爷奶的心头肉,你爷奶就是赶你走,也不会赶洛洛走的。”
这话明里是在训赵红梅,实际都听得出来是在剑指洛洛。
赵多福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桌子都晃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气愤:“添禄,昨天洛洛的事,就打算轻飘飘的放过,一句话都没有?”
赵添禄极为不忿:“她不是没事吗?难道爹还让我跟她抵命?你生的孩子可不少,但在世还活着的,可就我这一个儿子了。”
听了他的话,赵多福的眼中全是失望:“向洛洛道歉!”
赵添禄这才看向洛洛,不情不愿的道歉:“洛洛,昨天的事,你别放在心里。我已经骂过红梅了,她以后不敢再说你啥了。”
洛洛低着头,既不接受道歉,也不出声。
赵多福看了一眼赵添禄,又看了看洛洛,心中拿定了分家的主意。
赵添禄的老婆张翠花转了转眼珠子:“家里的粮食眼瞅着不够吃,是不是让洛洛把钱拿出来,买点返销粮?”
她看向王凤:“弟妹,你说呢。”
王凤接到了张翠花的指示,急忙开口:“大嫂别生气,都是洛洛不懂事。一会我就让洛洛把钱给你,买粮食。”
“胡闹!等秋后交完公粮马上就要分口粮了,买啥返销粮?再说了,没买粮的指标上哪去买?谁敢卖给你?”
他们都说把你们婆媳三个赶出去的话了,你还替他们说话?
脑子里全是屎?赵多福恨王凤糊涂,“钱有啥用?是能换来粮食还是能换来油?吃你的饭!你大伯哥家的事,你做弟妹的少插嘴。”
被公公骂,王凤身上一抖,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爹,这面缸都快空了,咋叫粮食够吃?”
张翠花的声音也高了起来,“难道爹娘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吗?”
赵老太冷冷地开了口,“那是卫庆的抚恤金,只能花到娃身上,谁也别惦记。”
赵添禄听了这些话,绝望地站了起来,低声怒吼:“工作指标不给我们,钱也不肯拿出来?难道咱家养他爷孙三代,白养的?爸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几个弟弟妹妹是咋死的?不就是因为你把粮食让给他们爷孙三代吃,才饿死的?”
赵多福仰头看着儿子,极为失望:“你兄弟姐妹七八个,确实只活下一个你!但我没把你们的口粮抢过来给建业,而是根本没粮食可吃,那时饿得啃树皮吃观音土,上哪去让粮食?你再想想咱家以前是啥光景?现在是啥光景?”
“现在呢?大队里谁不尊敬咱家?每年队里多给咱家一百斤粮食,赵添禄,你别不知足!这些都是用建业和卫庆的命换来的。”
“你说的怪好听!我弟弟妹妹为啥死?还不是因为爹娘把仅有的粮食给建业吃?结果建业活下来,我弟弟妹妹们却都饿死了!他是红军后代,他命主贵,我们就是贱命?”赵添禄的眼睛红了:
“建业要是拿你当爹,就不会十来年前去找他亲爹娘……”
赵多福猛地站起来,隔着桌子一巴掌扇到赵添禄的脸上:“闭嘴!”
赵添禄也是四十大几的人了,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被打,气得脸颊通红。
他朝桌腿踹了一脚,转身离开。
桌子被他踹得剧烈的摇晃着,碗筷发出清脆而连绵的响动声。
堂屋里没人说话,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赵多福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既然都不想吃饭,那就都下地干活去。”
赵老爷子一发话,堂屋里的众人一哄而散。
走之前,都用气愤的目光瞪向王凤和洛洛。
赵多福看了一眼王凤:“你去刷碗,我和洛洛有话说。”
王凤应了一声,急忙收拾桌子,跑出堂屋。
赵老太关了门,走到院子里守门。
“洛洛……”赵多福长长地叹了口气。
洛洛刚才就已经将证件和存折拿在手里,双手递给赵多福:“爷,这些你收着。”
赵多福摆了摆手:“这是你们娘俩活命的钱,你收着。”
他又叹了口气:“我和你说的,是你公爹建业的事。”
洛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见他确实不收证,便将证放到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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