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齐效兰老妻死于这段时间,陛下怜其可怜,怜其子断去了一臂,齐家怕也难以收场。
这事,事起在彭机想压齐家一等,把大事化小;而齐家又不是他能轻易压下的人家,齐家能力在天子面前,事情一出就是找陛下做主。
可闹到天子面前的事情,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岂能轻易了结?齐家如若不是恰逢齐公之妻过逝,让天子想起了这家人的可怜之处来,打到身上的板子不会比彭家的轻。
这个中种种,太多门道,太多理由,皆是不可深说之事,苏谶就着常孝昌的话意,抚须叹道:“老来丧妻,是不可言说之痛,齐公大苦。”
事起之因,是两家的儿子为争烟花之地的花魁起了口舌之争,事情演化到武斗,之后又是两家比拼背后势力,事情愈演愈烈,谁也没讨到好,而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苏家以及苏谶身上。
苏家要是有此子弟,哪怕已被削断一臂,回来压到祖宗面前还能打断一腿。
到底是齐家教子不严,才引此祸事。
“唉。”此厢,常孝昌低头,深深叹气。
这事对老师影响不可谓不深,老师秘书郎一位虽说还在,但笼罩在齐家头上的乌云岂是那般容易散去的。
为了打点此事,齐家散去了一半家财,在外还有彭家对他们家恨之入骨,事事使绊子,还有人半夜在其门口泼粪,一家人也是不好过。
恩师之事,常孝昌也有出力,此前正是他父亲献出了家中一宝,得了宫内一得宠宫妃的眼,在陛下面前献了好话。
常孝昌也是希望齐家此事快快过去。
眼看岳父与堂兄话语沉重,常伯樊这时插话,道:“小婿还没谢过岳父大人的厚礼,让岳父还为小婿操心,伯樊实在有愧。”
“这不关你的事,”苏谶笑道:“也是你岳母耳尖,听说你家里要祭祖,一想到家里两处庄子今年菜种的有点多,一家人吃不了,打发
下人去卖也得不了几个铜钱,就叫我拉过来给你用,添不了两个菜,但也是她的一点心意,你笑讷就是。”
“岂敢!”常伯樊起身,向岳父行礼,“岳母大人一片心意,小婿领了。”
“欸,小事情,无需多礼。”苏谶扶了他起来。
他也不是对女婿好,是对女儿好。
女儿在婆家日子的好坏,到底是取决于她的父母,伯樊说他心悦苑娘,苏谶信,但喜欢当得了什么事?顶多是让他对苑娘和颜悦色宠爱一些,让不了常府上下对她恭恭敬敬,敬重敬畏。
苏谶此趟亲自前来,不是做给女婿看的,是做给常府常氏一族看的。
本来他是不用自己来的,但一听说女儿跟庶嫂起了龌龊,蔡氏娘家来人了,夫人就急眼了,撵着他过来给苑娘状声势,苏谶何需她撵,夫人一发话,他就拾掇整齐出门来了。
苏谶护女之心,可不比他夫人弱。
“岳父请坐,请喝茶。”
“好,好。”
这厢苏谶一坐下,眼看常孝昌又要开口大谈京城之事。
苏谶是极不愿跟外人谈京城之事的,他被流放来临苏,就是来当闲云野鹤的,这些年他从不轻易与人大谈国事朝事,也就为儿子出谋划策的时候会与儿子张口,但一看常孝昌极其热切地想向他讨教,一想他是女婿的堂兄,到底咽下了回避之情,笑目看向这位后辈。
“说来去年经此一事,京中太平了不少,年底执金吾上报,去年下半年整整四个月,京都一起纠纷偷盗案也没起……”不用登门造访就能见到苏谶,常孝昌谈性大起,不说到尽性势不罢休。
苏谶此人在京城消失多年,名不经传,许多后来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何人,知道多的无非知道他曾中过状元而已。
如若常孝昌的恩师不是齐效兰,听恩师说过,当年若不是苏谶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救苏家于水火,何来现在的苏护国公一府一门荣耀,常孝昌也只会与他人一样,当他是一个不得志的才子罢了。
但他听说了苏谶当年之事,对这个深谙圣心的苏老状元郎那是推崇不已,好不容易见到,自然想凡事请救一番,听听他的见解。
再者,跟他打好了关系,那就是跟京都苏家打好了关系。
常孝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苏谶也给其面子,在他停顿的时候点评一两句,话语不深不浅,常孝昌却欣喜若狂,引得常伯樊不由多看了他这个平日很显老成持重的堂兄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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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到时,在门口就听到了常伯樊那位堂兄高亢的声音,只听他亢奋道:“没想大理寺卿大人丝毫不畏他威胁之语,当堂就下令处决宰,咔嚓一下,只一下,人头落地!这谁也没想到啊,我听当时旁观审案的朋友来跟我细说,他说当时吓得心口都停了,那可是梅妃之父啊,给陛下生了龙子的梅妃!若说我等也是小窥了陛下之海涵,第二日陛下就传了大理寺卿大人单独御书房面见,嘉奖了大人‘正大光明’四字大匾,道他心怀坦白、言行正派、不畏强权,是为
我辈楷模!”
常堂兄慷慨激昂,苏苑娘在门口听着,都觉着他之声,振耳欲聋。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前几日见他,还以为他是那等稳重之人。
前世今生,苏苑娘对他印象不太深刻,了解的不过是别人在她面前说他的那些话,也未深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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