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娘甚是感念她。
这厢她匆匆抚过泪眼,急往前去,丫鬟们紧跟着,胡三姐见娘子急见亲人,便连眼都红了,走的还甚快,连她也要急走方能跟上,连忙小跑了两步上前扶住了娘子:“娘子,你慢些,前堂不远。”
“是了。”苏苑娘草草点头,脚下步子丝毫未慢,等走到前后院的小门,她已小跑了起来,迫不及待去找长嫂。
孔氏将将被请进大堂不久,抱着小儿落坐不过片刻,就听门边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她方才掉头看去,就听门边有人喊:“嫂嫂,嫂嫂……”
孔氏不禁站了起来,脚步往门边移了一步。
“嫂嫂。”苏苑娘提着裤子迈过高槛,又朝里急喊了一声。
“欸。”孔氏不禁应道,展目朝迈进门来的人望去,只见一身着青湖色绸衣绸裙,脚踩水青色小靴的贵家少女朝她急急直面而来。
再顿眼一看,岂是少女,此女往后梳着一个妇人发髻,虽说这妇人髻与孔氏常见的略微有些不同,但孔氏一望便知这是女子为人妇后才会梳的头发,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会挽的发。
只见此少妇玉脸光洁,脸带薄汗神情急切伸长着双手朝她走来,孔氏意图也伸手时方才发觉手上还抱着小儿,不由脸带笑意朝迎面而来的小美妇道:“可是苑娘?”
“呀?”苏苑娘靠近才看到长嫂怀中的侄子,她小小的轻唤了一记,忙垂下双手,朝嫂子蹲身行礼:“正是苑娘,苑娘见过长嫂。”
她蹲身下福,行了大礼,孔氏连忙放下孩子去换她:“使不得,一家人何至于此?”
她扶了苏苑娘起身,只见苏苑娘眼睛含着泪珠,迫切又欣喜的急急看着她,孔氏不知她这小姑子的急切从何而来,心道许是在家曾经听说她,又思极其兄,小孩子
见着亲人就喜极而泣了。
孔氏常听其夫道其妹心思澄明,见不到一丝污垢,她还曾当丈夫是爱妹心切,如今一见,已然明了丈夫对她的喜爱与说辞乃从何而来。
“嫂嫂。”苏苑娘又唤了她一声,言语急急切切,态度稍有唐突,但其中之情真意切更显非同。
“嫂嫂在的。”孔氏不由笑了起来,爱重地摸着她的手,往下看去,“来,见见你的侄儿子,跟你兄长长得极为像。”
小儿正昂着头,好奇在看着他们。
苏苑娘上辈子见到他的时候,他已长大了,莫说抱他,那时长侄已能照顾她,替她拦人了。
可面前小侄小小的一个,苏苑娘颇有些手足无措,正在想要不要抱他之时,只见小儿突地朝她扬起了手,露出了笑脸来,脆声叫道:“姑姑……”
苏苑娘的手比心快,还没想明白,她就把人抱了起来,抱着他就往外走,想去后院把她带来的好东西都给他。
走了两步又想起长嫂,忙回头喊她:“嫂嫂,后院去。”
孔氏被小姑子一连贯的举止微微吓到,但此时不容她多想,小姑子一说罢,就见她身边的丫鬟忙上前围过来好声好气相请,她忙动了一步,就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与小姑子一道走了。
等到了后院,孔氏被请入坐,就见小姑子一通忙,片晌之后,只见她脚下有了火笼,手上有了刚沏的香茶,面前桌上摆了满桌的什物,从小儿的书本玩偶到妇人的首饰面膏,种类繁多,其中不乏大金大玉等名贵之物。
苏苑娘把给嫂子侄儿的礼物摆了一桌,突然没见到给兄长的,回头茫然问三姐道:“我记得给哥哥备了一些的。”
是备了,五匹新布,一箱新书一箱笔墨纸砚,书和纸装了一个大箱方才垒住抬进马车里,那可是不少,胡三姐很是肯定点头道:“备了许多的,娘子,有布有书还有新纸呢,新纸还是姑爷吩咐家丁去汾州城里的蔡氏造纸坊抬来装车的。”
抬?
孔氏看着小姑子脚边打开的一箱糖,她小儿两手此时皆拿着糖在吃,他吃得满脸糖霜,小手糖渍渍不已,此时脸手已无一处干净的地方,孔氏再看看满桌之物,心中已对富南的富有、小姑子夫家的富有已有了直观之感。
孔氏不动声色,又听小姑子指着门边一个写了丁字的大箱子与丫鬟道:“是丁九?”
“正是。”
“是了。”苏苑娘颔首,转头朝嫂子展颜一笑:“给哥哥的那个箱子封死了,里头东西有些碎,等抬回去了嫂嫂和哥哥再一道看。”
孔氏微笑不已。
她也是被小姑子这一通闹糊涂了。
寻常见面不是诉诉衷肠便罢吗?但打她见到小姑子,就似是不能按常理来度之了,也罢,且看着她要做什么。
这厢苏苑娘刚把带来的好东西献给长嫂,正要和嫂嫂好好说一会儿话,南和派人来请示入库的事情,苏苑娘一听想要过去亲眼看着箱笼的排放,又因初见的嫂子在,颇为依依不舍。
孔氏一见她情态,忙道:“你且去忙,我在这坐着等你,不急。”
嫂嫂还是跟上世一样善解人意,苏苑娘朝她快快一福,嫣然一笑,转头快快去了。
快些去,也就能快些回。
孔氏看着她轻盈而去的背影,脸上带着的笑容一直未散,等到门被关上方才淡了些。
这个小姑子,与她想的很是
不同。
**
直到天黑,孔氏告辞了三番,苏苑娘见委实留不住嫂子了,方才派车着人送她与侄儿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