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算计了。
郭掌柜不是那等容易轻信的人
,可洪兵给大当家做了这许多年的事,说是自家人也不为过,他自然不像防贼那样提防着洪兵。
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情。
闻言,常伯樊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两个掌柜也不敢说什么,在东家没明确表明态度之前,他们拿不定大当家的此时心里的想法,俩人对视了一眼皆缄默不语,屋子一时静了下来。
片刻后,常伯樊开了口,“好了,我找你们来,是想一起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洪兵这件事,另一个最主要的我们目前要找一个能代替他的人,郭掌柜,你跟我的时间久,跟我在临苏和汾州城里都呆过,这人是在临苏找,还是在汾州城找,你有主意没有?”
郭掌柜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的可能。
这在临苏找,船老大是不只洪老大一个,其实当初当家能看上洪老大,是洪老大会来事,极为勤快会做人,手底下也有一票卖力气的,洪老大出身是不怎么样的,就是有一身匪气能服人,也能让人怕他,且官府当家自会打点,他们大当家的只缺那能做事的人,当时与洪老大也是一拍即合,洪老大这才成了他手底下做事的,但在临苏就找不出比洪老大更厉害的人来了吗?找得出,只是他们比洪老大贵。
至于汾州城,更是能找得出来的。但汾州城藏龙卧虎,敢走运河上面走的人没有哪个背后不藏着人,这个人可能是掌管河道的把总,也可能是知府,谁都不知道背后数银子的人是谁。
看当家的意思,他是要让利请靠得住的人走京运这事了。
可这里头的事情太大了,郭掌柜想得明白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他与看样子心里也有数的孙掌柜对看了一眼,两人又是齐齐沉默。
这两年大当家的年纪长了一点,性情比以往更为内敛了一点,不像有些人家家里干活的人干久了就奴大欺主,在常当家手底下却绝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光是能在当家的手底下走下去都要让他们费尽力气。
“郭掌柜?”常伯樊问话没人答应,便又叫了郭掌柜一声。
郭掌柜舔了舔嘴巴,道:“回大当家,依老朽的意见,老朽偏向汾州城里找人。”
当家的悄无声息没有回应,郭掌柜抬了抬眼皮瞄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眼,垂着眼睑接道:“老朽的意思是既然要找那可靠的人,不如就一步到位找那最为可靠的,省得中间起什么波折,又生起那不可控的事来。”
郭掌柜死死看着地上,话愈说愈轻,“背后势大的,为着长远计,想来绝不会轻易断了那来钱的事,当家您挣的多,他也挣得愈多,您说是这个理不?”
郭掌柜没说出来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便宜的人不可靠,可靠的都不便宜,既然都要找可靠的,就不能舍不得那多几分分出去的利了。
这是郭掌世的肺腑之言,他道出这番话来心中也是忐忑,大当家的不是不舍得花银子的人,整个临苏城都找不出比他还舍得拿银子打点的人,但当家自身的情况他也很清楚,如果当家的选择了他这个主意,分出一部分利出去与人交换,那眼前的这几年里,他们当家手上是得不了什么银子的。
以往大当家的就一个人,敢拼敢下决定,可现在他是有妇之夫了,且瞧他那待人如珠似宝的样子,郭掌柜的不敢确定当家还会像当年有谋也有勇。
郭掌柜的说完,常伯樊点了点头,转向了孙掌柜:“孙掌柜的意见呢?”
孙掌柜的意思跟郭掌柜的是一样。
孙掌柜出身不弱,他本是以前卫国颇有些家底的一个小皇商的旁枝,他原本是替本家打理着生意,后来本家的家主委实不争气,半生干净了荒唐事败光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产,还在外面欠了不少债,他一死,家中所有的铺子田产皆被债主刮分完毕,孙掌柜一家人的宅子也被收走了。他是年到三旬家道中落才被沦为贩夫走卒的,这在身份上他是欠着点,但眼界格局上就与一干从下爬上来的生意人有所不同,这也是大当家的把他带到身边要把他当替代大掌柜培养的原因,他能听得出郭掌柜的意见背后的意思,听了还觉得郭掌柜的能成为东家手下七大掌柜之一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郭老哥的眼光还是很高度的,但能不能接受就要看当家自己的意思了,孙掌柜看郭掌柜都道了实话,也跟着道:“我跟郭老哥的意见是一样的,我也觉得往汾州城那边找可靠的船老大是上策,老汉就知那边有一家背后人是漕运都督的船队。”
郭掌柜不禁朝他侧目,道:“可是郑家船运?”
孙掌柜领首。
孙掌柜说的这声漕运都督说的都是轻了,卫国只有一位掌管漕运运送军粮主持水利之事的都督,那叫漕运总都督,官级等同于工部侍郎,乃朝中重臣。
这位朝中重臣不姓郑,乃陈姓,至于姓郑的怎么跟姓陈的攀上了关系,常伯樊也听过一点传言,他以前也是跟河道上的一些官吏打过交道的,这等传闻早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了,遂这当口便问看起来显然要比他更知情的孙掌柜道:“听说这郑家船运的当家是都督府出来的家生子?”
孙掌柜犹豫了一下,朝东家摇头,“我老家跟郑当家的老家相隔不远,说起来我以前还见过郑当家的,不瞒当家的,这郑当家的不是家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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