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是顺道,但苏苑娘已安下了一半的心,比午后那阵子要坐得住了,便连此前看不进去的书也能看得进去,等到家里下人跑过来喊话,苏苑娘当晌也没慌,扭头就朝屋里的三姐看过去。
“娘子,我这就去抬热水过来。”三姐应了话走。
“舅爷还说什么了?”见三姐去了,苏苑娘问那喘气不止的下人。
“没说什么了,就是说,让小的快到后面来告知您一声,说老爷回来了,身上着了寒,让厨房赶紧备热水。”下人一五一十又道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你且去门边罢,今晚仔细点看着,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快快往后院来告诉我一声。”
“是。”
杏春堂的梅大夫是与常宅的当家一并进的门,但他跑得没那背人的壮汉快,进了常宅跟了一小段路没跟上,又快跑了一阵才进了后院,一进去就被那埋头跑过来的丫鬟扯过了肩上背的药箱,他这才顺过气来。
“您快点,”这厢三姐也是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她家娘子一见到姑爷就满脸的泪,三姐一见就慌了,一跺脚就准备飞出去把梅大人叫来,未想一出门就见着了人,她背着箱子拉着人往正堂快跑:“我家姑爷病了。”
“知道了知道了。”梅大夫苦笑不已。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门口碰了个头。
梅大夫一进去就见到了这家的女主人抱着男主人的头在哭,很是吓了一大跳,又见那长得甚是俊秀,跟女主人模样有点相似的书生一脸怒容吼道:“哭甚?大夫来了还不让开一点!”
苏苑娘抬眼一见梅大夫,忙撑着炕头墙处站了起来,她站得摇摇晃晃,把通秋吓得忙扑过去扶住了她。
“我来了,”梅大夫稳了稳神,撸起袖子沉着往前,“莫慌,让老夫看看。”
“没大事,家里有烈酒没有?要烧脖子的那种,来两个家丁就着酒把他后背前胸都搓热搓红为止,快,夫人,你让下人赶快去煮点红糖姜水过来,不要熬太久,多下点姜大火煮半盏茶过来就行,再拿床干净棉被过来,把炕烧得更热一点,让他出身大汗就好了。”梅大夫一看这常当家虚热交织,知道不能缓,一缓就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的事了,又想及这家的小娘子是个有身子的,说话的口气甚稳,那话都是朝着那屋里看起来能主事的书生说的。
他以为当事的是那个小娘子长得像的书生,没想是小娘子先开了口:“烈酒擦身是罢?三姐,快去拿烈酒。”
“是。”
“南管家呢?”
“夫人,小的在!”南和与孙掌柜刚都从前面跑过来了。
“准备两个手上力气大的人过来帮当家搓身,还有加两把柴把炕烧起来。”
“通秋。”
“娘子,我这去叫明夏姐姐去厨房煮红糖姜水。”
这一会儿,下人跑出去了一半,苏苑娘回头看了看人,又想坐过去,又想起棉被的事,忙回头急急去了内卧。
苏居甫着急妹夫的事,也未管她,等他听到动静抬头的时候,就见妹妹已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这厢在屋里的丫鬟才回过神来去接,她把被子一放手转头又要走,苏居甫便喝道:“去哪?”
“我去找厚衣裳。”
苏居甫见她满脸绯红,扫了眼丫鬟道:“让丫鬟去。”
“不用了,我知道厚的在哪。”
这厢梅大夫在扎针,苏居甫见又一根针下去,无暇管她,便由着她去了。
等她拿了厚衣裳回来站在他身后,苏居甫一回
头又看到了她满脸的泪,不禁无力道:“你哭甚?”
苏苑娘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抽出手帕来擦了擦脸,朝哥哥摇了摇头,还朝他笑了笑。
等她又朝常伯樊看去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常伯樊醒了,看着她,他嘴角往上一扬,眼睛里满是笑意,眼眸里倒映着桌台上烛火的光,甚是明亮。
“苑娘……”他动了动嘴,无声地喊了她一声。
苏苑娘朝他点点头,朝他笑道:“在呢,你好生扎针,我看着呢。”
常伯樊回头看到梅大夫,朝他也笑了一下,闭上眼轻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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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常伯樊喝了后面抓回来的药睡去时,已近了半夜,苏苑娘坐在外边的一角陪着他,毫无睡意。
苏居甫也没有回去,让后面找过来的长随回家报了个信,送走了府里帮忙的华捕头,又送走了梅大夫和他药铺里后来来家里帮忙煎药的徒弟,又去前面和妹夫家里的管家说了下如果家里明天来人的应对之事,就回来盘坐于了炕床尾端。
兄妹俩静静坐了一会儿,苏苑娘方开口轻问兄长:“哥哥怎么还不去睡?”
“不去客房了,我就在这打个盹,我等会儿眯眯眼,你有事叫我,伯樊要是醒来了你也叫我,我有事问他。”护国公府那边有了动静,说是都尉府来了人在抄家,他的长随苏随亲眼见护国公府被身穿都尉府尉服的都尉军从护国公府里抬走了几十个箱子,但人却一个都没抓出来,苏居甫是真真不知这是什么动静,只盼着妹夫清醒了给他一个说法。
刚才妹夫喝药的时候被她叫醒过来了,看着不像有事,苏居甫本来是想问他几句的,但一开口叫了声名来,他妹妹就抬起脸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饶是苏居甫铁石心肠也不想当着这双眼睛对她丈夫逼问不休,只得又强忍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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