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上的星星只有零碎的几颗缀在西边,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辉,走在路上, 能隐隐约约的看清路。
再晚一会,这条唯一通往县城的土路上, 就有人和牛车了,江有贵专门起得很早,就是为了和那些人岔开。
等快到县城的时候,江有贵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任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上身穿着打补丁的长袖褂子, 褂子洗的已经泛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下面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翻过来的裤子,裤子有些短,脚踝□□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脚上穿着的是一双最常见的黑布鞋,鞋帮子都露了出来不说,穿的鞋底都磨平了,给人一种,鞋里面的脚就快要挣脱最后一层束缚要出来似的,这样寒酸又窘迫的人身上会揣着一包金疙瘩。
江有贵轻车熟路的找到黑市,乍一看,有人来的竟然比他还早,但他没有去那些好位置,而是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蹲着。
之前他送完菜,会时不时的来黑市转几圈,转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有些东西要怎么出手……
……
“三爷,珠珠,你们这是去哪啊?”
端着碗在门口蹲着吃饭的张翠芬,见江三爷赶着牛车,牛车上坐着江珠。
“珠珠要去邮局一趟,我把她送到城里。”
“翠芬婶儿,你要不要捎东西?”江珠问道。
“是去给沈知青寄信的吧……”
张翠芬一脸打趣,然后怕小姑娘脸皮薄,急忙转移了话题。
“好了好了,快去吧……等等,给婶从供销社捎一袋盐,这几天我家吃盐都是借的杏花家的……你等等,婶去屋里给你拿钱。”
张翠芬说完,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馒头,一手端着碗,就急匆匆的回去拿钱。
没一会儿,拿了一块钱出来。
“珠儿,买盐剩下的钱,你全给婶子买成红糖,过几天,我要回娘家去看看。”
“好,那婶子我走了。”
江珠把钱接过来放在了口袋里。
“快走吧,趁着现在凉快,再过会太阳就大了……”
……
江珠这次进城去邮局并不是为了给沈知青寄信,而是为了打听哪个地方粮食紧缺严重,她现在所处的年代是七零,信息闭塞,人们只能通过报纸和收音机来知道一些事情,但报纸上的消息具有地域性和时效性限制。
而收音机价格昂贵,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买的,这个时候,你想知道一些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邮局。
邮局每天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电报,有的是亲人发的,有的是对象,朋友……等,这些关系就像是一张大网似的,你只需要在中间挑拣到有用的信息。
它就像是一个即时更新的信息库。
江珠来到县城后,先去了供销社,帮翠芬婶子买了盐和红糖,这两样东西让三爷爷带回去给翠芬婶子,等三爷爷回去后,江珠直接来到了邮局,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邮局人来人往的,有耳背的老人,有踮着脚尖扒拉着柜台往里看的小孩,有穿着布拉吉的年轻女孩,有带着眼睛,拿着公文包,一脸焦急的中年男人……以及来去匆匆,穿着制服的邮局工作人员。
不仅人多,声音更是嘈杂的很。
“啥?”
“一块三毛三?”
“你们咋不去抢啊?”
一个头上包着一块葛根紫毛巾的老大娘,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
“大娘,我们这发电报,一个字是七分钱,你刚刚说了十九个字,那可不就是一块三毛三吗?”
“这咋这么贵,一个字都够买半袋子盐了……这一块三毛三,都能割一条子肥膘了……闺女,能便宜点不……”
“不能……”
“你这个闺女咋这样?”
大娘在那和工作人员闹半天,最后见一分钱都不便宜,气的不行,从地上拎起一个扎的大花包,啪的一下放在了台子上,由于花包太大,台子放不下,必须用手托着才行,更是直接堵住了窗口,没好气的说道:
“算了,不打电报了,把这兜子吃的寄给我儿子,我儿子那粮食紧缺,他在那当工人,手里有钱,没地买粮,气死个人……”
江珠听到这,眼睛一亮,立马搭起了话茬。
“大娘,你儿子在哪个地方啊,咋会这么缺粮食,我哥也是在工厂当工人,他们那就不这样啊?”
江珠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和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提了,我儿子当初被分到南苏的家具厂,他那个地方最近粮食不够吃,紧缺的很,早知道就应该让我闺女去南苏那边的厂……对了,闺女,你哥被分到哪个厂了?”
“你儿子被分到南苏啊?好巧,我哥……也是被分到南苏,不过,是在棉花厂,不过,我听我哥说,他们厂不缺粮食吃啊……”
江珠想知道在南苏那边,是只有个别厂子缺粮,还是大部分都这样。
“不可能,我儿子前两天发电报还说,南苏那边现在好多厂都缺粮,有的厂已经吃不上饭了,我儿子那个厂还好点,一天两顿饭……不过还是吃不饱……”
老妇人说的信誓旦旦,吐沫纷飞,江珠得到了自己想了解的情况,就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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