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冰凉。一路下肚,感觉咽喉、肠胃全都麻痹了起来,就连大脑也暂时封闭了产生痛苦的接口。
阮笙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
假如哈蒙在这里,她一定会气得把所有的酒水都冲进马桶,宁肯掀翻桌子也不会再让她碰一滴酒水。
可是她不在。
直到胃发出抗议的时候,她才停止重复的动作。
一杯红酒被递到她的面前。
“公女小姐,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
说话的是一名棕褐色头发的青年,他梳着背头,眼睛是深棕色,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西服,打着花里胡哨的领结,长得不丑,却满脸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
“公女,公女?”
“呃……”
阮笙刚刚有点走神,没听见他的自我介绍:“你好……?”
对方把酒杯往前递了递,抬着下颌,“恭喜公女即将顺利进入学业生涯的最后一年。不置可否赏脸,与我喝一杯?”
阮笙看着红澄澄的酒水,感觉胃里一阵泛凉:“……不必了,我还没成年,不能喝您手上的这杯。它的度数太高了。”
那青年立刻变得不悦起来:“公女是在瞧不起我吗?一个人独自喝了那么多杯,偏偏不喝我的,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被人笑话吗?”
他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这场宴会,人并不多,声势不大,但是每一位收到请柬的宾客都是极富极贵之人。
很快,那些人投来了疑惑探究的目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笙脸色有些发白地解释道,“我的身体确实有些许不适。”
那青年挑眉笑了一声,伸手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阮笙吓了一跳,就看见凑近的酒杯上倒映出自己受惊的表情。
“不舒服?公女也太娇贵了点,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喝了这杯,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怎么样?”
他的手贴在阮笙手臂的皮肤上,让她胃里恶心,极为不适。她想挣脱、后退,却因为力气太小没有成功。
阮笙咬着牙齿,一粒糖果从指尖滑落,悄无声息地落进酒杯中,无人察觉。
“的确只是一杯酒,”她撑起笑脸,“不过只有我一人喝吗?”
她转身,在桌子上捧了一杯橙色的香槟,顺势与那人手里的红酒碰了碰杯。
她抬眸:“怎样?”
那棕发青年愣神一瞬,连忙直点头,眼中毫不掩饰的垂涎:“好、好好好……”
他刚喝了那杯酒,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展,手腕就被捏住,发出“咔哒”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他张大嘴,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手松开,空酒杯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啊,可是我觉得,不怎么样诶。”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阮笙蓦地回头。
卢修斯以埃卡特的形象出现在会场上,祂蓝色长发捋到一侧的肩膀上,穿着细节精致,剪裁得体到位的礼服,脸上留着恰到好处又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手里做的事却跟祂的表情和语气截然不同。
祂轻轻一松手,那人捂着手腕倒了下去,痛得打滚,又被地上的碎玻璃扎得一头血。
医护人员紧急赶来带他去了诊疗室。
“海洛茵,”
送走了一个讨厌的,另一个更讨厌的来了。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阮笙扶着桌沿,虚弱地道:“离我远点。”
卢修斯不气不恼:“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导师。”
“你是卢修斯。”
“我是埃卡特。”
“不,你是卢修斯。”
“……”祂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膀,“好吧,你可以把我当做卢修斯。”
祂一边说着,一边捏住阮笙的手腕,微凉的指尖按压着她的血管:“海洛茵,你的身体每况愈下,需要我的帮助吗?”
阮笙冷冷地撤回手:“开什么玩笑,我难道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卢修斯的掌心握了一个空,祂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右手,“……海洛茵,我居然有些怀念以前了。”
怀念以前她认真地听祂的每一句话,在祂的指导下完成每一次实验,制作的药剂总是第一个拿给祂检查……
还有,总是乖巧地被祂抱起来,不吵也不闹。
她曾经是愿意接近祂的,甚至接受了祂的善意,并且释放了好感。
但那只是曾经。
阮笙没有听祂说话的欲望。她甩开卢修斯的手。
真是鳄鱼的眼泪。
这种上位神明者,是绝不可能与一个人类共情的吧。
种类不同。
毕竟,人类又怎么会去为一只偶然死去的蚂蚁而流泪呢?
没过半会儿,会场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原来是那个摔到地上的青年掉下担架,连滚带爬地又闯入了会场,不要命地抓起了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饿鬼投胎一样迫不及待。
宾客们受惊得四散逃离、尖叫。
那青年头上血淋淋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嘴里塞满了食物,明明嚼不动了也要往嘴里塞,双手抓过那些品相精美的糕点,小部分进了嘴里,大部分掉在地上,被踩踏得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阮笙被慌乱的人群推搡到,一不留神,往后跌去,卢修斯下意识伸出手。
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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