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若是想送东西给人犯,可以把东西交给小的,小的替郡主带进去。”邱老八垂眼望着朱弦手中的那只竹篮,言辞恳切。
“可是我还要与他说话。”朱弦拒绝,甚至还紧了紧手中的竹篮,生怕被人给抢去。
“回五郡主的话,此人乃要犯……”可是不等邱老八说完,朱弦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过一女子,莫非老八认为我能劫牢不成?”
“……”邱老八语塞,斟酌了半晌后再度劝解道:
“回五郡主的话,此人乃悍匪,穷凶极恶,郡主若想进去,小的担心……”依旧不等邱老八说完,朱弦又打断了他的话。
“我与赵五郎有些私人恩怨要解,我了解他,你不用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再说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镣铐和枷锁,你觉得他还有能力杀了我吗?”
邱老八为难,脸皱成了苦瓜,“可是郡主……”
“没什么可是的,快点开门吧!”朱弦不耐烦地催促着邱老八。
耳畔响起朱耀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五郡主想看赵广林,就让她看吧”。邱老八不是很确定三殿下说的“看”字,是指单纯的用眼睛看,还是包含了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因为按他们牢狱里平时的行事规范,上司们口中的“看”,通常还会包含除眼睛看之外的,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事情。
邱老八踯躅良久,在朱弦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邱老八点头了。他拿出腰间的钥匙串,找出赵广林牢房的钥匙,替朱弦打开了门。
朱弦走进那牢房,邱老八站在一旁,视线则紧紧落在牢房里,血肉模糊的赵广林身上。
朱弦很自然地来到赵广林的身边,她弯下腰,把手中那只竹篮放在赵广林身前的地上。素手纤纤揭开竹篮上头的盖子,露出满满一篮子的菜,一份烧鸡,一份肘子,几碟小菜,甚至还有一盅龙凤羹。
朱弦把篮中的菜都给摆好,又从篮子里摸出来一小壶酒,端端正正搁在赵广林的面前。
“吃点吧,这是我专程送过来给你的。”朱弦对墙角里的赵广林说。
……
赵广林不认识面前的这个被人叫做“五郡主”女人,几天前这位五郡主第一次来牢房的时候,赵广林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在大理寺这样的大牢里,实在很难得见到一个衣着样貌都过得去的女人。
第一次有朱耀廷陪着,五郡主在牢门外站了一会就走了。今天便是一个人来的,赵广林从她出现在大牢巷道的另一头时,就注意到她了。一直到她来到牢门口,开始与邱老八纠缠,赵广林一直都在很仔细地观察她。
赵广林很敏锐地就捕捉到了五郡主脸上的那种坦然,这是专属于有故事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表情。牢房里又湿又臭,她却毫无所感一般一直走到了赵广林的身边。
五郡主穿着上好的云锦和绢丝裙,手指白嫩细滑。在她替赵广林摆放酒菜的时候,地上有几根被赵广林睡得乱飞的稻草,上面还沾着赵广林的血迹。五郡主看见了,想也不想就用那水葱般的指头给捻起来,直接丢去了一边,给赵广林腾出一块地儿来摆菜喝酒。
当一个女人不介意男人是否脏臭,不厌其烦地试探、打点,孤身深入朝廷天牢只是为了给一个男人送酒菜,那说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是纯洁的。
命运之神出乎意料的眷顾,让赵广林周身的血液猛然开始沸腾。在所有希望都已经破灭的时候,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五郡主,就像暗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道光,刺破黑暗的屏障,给赵广林带来重生的希望!
赵广林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让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在很短的时间里,他设想出来一万种与眼前这位五郡主有可能的“不纯洁关系”,再根据这一万种“不纯洁关系”,衍生出一万种不一样的剧情走向,和赵广林应该采取的不一样的应对方法。
当五郡主来到赵广林的身边,说出第一句关怀的话时,赵广林抬起头,用自己那双历来都相当有感染力的眼睛,朝着“自己的女人”,送出一道坚定的直视。
“谢谢你。”赵广林对女人致谢,声音低沉又粗粝。
第51章 沉沦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替……
因为监牢艰苦, 赵广林的喉咙哑了,声音低沉暗哑,像一面撕裂的鼓。朱弦听在耳朵里, 心中忍不住一阵激烈的情绪翻涌, 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尚记得那一年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朱弦第一次于赵府的狗洞口见到死里逃生的赵麾,那时的他还留着半长的发,浑身脏兮兮的, 也是用这样哑哑的声音, 对朱弦说谢谢。
眼前的男人低头开始吃东西,他的手上、脸上都是斑驳的血渍,遮住了皮肤本来的颜色。
透过男人蓬乱肮脏的发,朱弦极力分辨那张五官实在模糊的脸。
只可惜与赵麾的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搞清楚他的脸, 而今天这第二次见面,依然如此稀里糊涂,还是看不清楚他的脸。
朱弦暗自叹一口气,有些失望, 直到男人吃光了朱弦带来的酒菜,抬起头来, 目光如炬地盯着朱弦的脸,再度道了一声“谢谢”……
朱弦离开大理寺牢房的时候, 日头已经偏西了。邱老八把朱弦依旧从那道小门给送了出去,在与邱老八道别的时候, 朱弦往邱老八的手里硬塞了一袋金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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