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刀长了一张细长的脸,鹰钩鼻同样又高又长,因为这两厢的细长,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被门夹过的一样,往细长处发展,异域特征也很分明。
百里刀瞟一眼气鼓鼓的雷老虎,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赵广林不是我们田义会的人,就算这次不帮他,也是说得过去的,江湖上无人会置喙,老雷也不用心里面过不去。”
待人和物都平安上了车,原本气势汹汹的百里刀瞬间换了一副态度,反过来笑呵呵地宽慰雷老虎。
雷老虎低着头,心情并不会因为百里刀的这句话就变好。百里刀只在乎田义会的名声,但赵广林丢的可是命。
“大哥……你为何一直抗拒接受赵广林?我们与他明明一直都合作得很好,他也一直都很仰慕大哥您啊……”雷老虎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甘心,便直接来问百里刀。
百里刀听着,轻笑一声:“老雷耿直,也只有你,才会把赵广林这样的泼皮混球当朋友。”
雷老虎不赞同,他并不认为赵广林是混球,便要替赵广林辩解:“他不混,广林兄懂谋略,善征战,是难得的将才。”
“赵广林无德,惯会坑蒙拐骗,好赌,非良才。”百里刀说。
“……”雷老虎无语,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那两包账本里头,一下又一下的撞。
田义会干的不就是造反的事儿吗?有哪一个德才兼备的老夫子会来跟着你百里刀造反?咱是田义会,不是国子监,拉人也不是看中人是不是把孔圣人的书念得好啊!
半晌,缩在两大包帐本后头的雷老虎终于开口了:“大哥你故意的吧?”
“大哥你多次拒绝赵广林入伙,却并不排斥我私下里与他做生意,就打着有一天让他冲在前头,吸引朝廷关注,再被朝廷干掉的主意吧?”
说着说着,雷老虎愈发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相,他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为赵广林鸣不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哥你实在太自私了……”
“住嘴!”不等雷老虎说完,百里刀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你今天的命是谁救的吗?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家兄弟也开始仇视了吗?一个只与你因为生意而接触过几次的人,在你的心里甚至变得比共同生活过十年二十年的兄弟都更重要了吗?”百里刀痛心疾首,朝雷老虎发起一连串的灵魂追击。
雷老虎低头,沉默。他也不想与百里刀作对,百里刀是他的大哥,那是跟亲兄长一样神圣的存在。只这一次他真的憋不住了,百里刀对大公子的袒护已经越来越超出兄弟们的底线。
这对田义会的名声来说是一种损耗,对百里刀自己于田义会中无上的威望,更是一种损耗。
大公子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就算是大哥的亲儿子,一个父亲如果一味无原则地袒护并不成器的儿子,一样会遭到世人的嘲笑,也一样会丧失兄弟们的信任。这对田义会这样更加依靠首领权威而存在的组织来说,伤害,将是致命的。
更何况,大公子并不是大哥的亲儿子。
“大哥……”雷老虎并不想与百里刀比声音大,他心力交瘁,精疲力竭地开了口:
“我知道,是大公子他又救了我。小弟感谢大公子,愿意把我这条贱命交还给大公子处置。可是小弟与大哥乃八拜之交,小弟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大哥考虑,就算大哥不爱听,不打算听,小弟今天也要说一句不中听的话,那就是——大公子的心,并不在我们这儿,大哥你不能不防……”
雷老虎的话并没有说完,百里刀扬声一喝“停车”!便自顾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佝着腰挑开车门帘。
在跳下马车之前,百里刀用冷冽到结冰的声音撂下一句话:
“造谣主上,以下犯上,该当何处罚,你自己知道,到地儿了自己去值房领罚吧!”
“……”
……
朱耀廷来到这座宅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杜青松走到朱耀廷的身边把士兵们搜查宅子的基本情况,简要与朱耀廷汇报了一遍。
朱耀廷听了,有些失望。他知道雷老虎一定是田义会的核心人物,如果捉到雷老虎,百里刀几乎就唾手可得。
朱耀廷相信就在他赶到这里前的不久,雷老虎就住在眼前的这所宅子里,因为厨房的灶膛里,都还有余温。
这是朱耀廷最接近百里刀的一次,却依然来晚了一步。
“仇辉来了么?”朱耀廷问。
“稍后便到,属下已派人通知他。”杜青松答。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传来零落脚步声。朱耀廷转身,便见仇辉正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朱耀廷迎上仇辉询问的目光,对他说了一句:“我们来晚了,雷老虎刚刚逃了。”
仇辉听言,没有说话,面上失望之色顿显。
“没事,下次我们还能更快些。”仇辉出言安慰朱耀廷。
“嗯。”朱耀廷点点头,“尤其是你,今天若是等你,黄花菜早就凉了。”
“……”仇辉扶额,“我也觉得,住城外其实挺不方便的,我得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
朱耀廷笑:“没事,待你在西城卫所的任命下来,我给你在卫所里备间院子,到时候你就住卫所的院子里,有要紧事的时候就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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