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东厂衙门外,守门的番役拦住了她。
“求军爷帮忙通禀, 就说祁王府的五郡主求见。”朱弦从腰间摸出一块印着烫金“朱”字的牌子给守卫看。
谁知那番役压根就不买这块牌子的账, 干净果断地回绝了她:
“衙署重地,请小姐离开, 督公不曾下过见客的令,恕不能通禀。”
朱弦无语,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朱姓金牌不起作用的官衙。
“我是来……”朱弦举起手中的包袱。
可是不等她说完, 便被那番役再度打断了话语:“请小姐速速离开, 督公有令,擅闯东厂者,杀无赦!”
说完,还对着朱弦“唰”一声, 抽出半截腰间的佩刀。
“……”朱弦无语,转头想到高帜本就看不起祁王府,也不是祁王府的朋友,下这种阴阳怪气的令, 不也正符合他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做派吗?
既然是仇人,作何天天送腌臜东西来祁王府恶心人?朱弦的心底恶念顿起, 她双臂一扬,“啪”一声把手上的包袱狠狠一砸, 砸到那番役的面前,自己则转身朝衙门外的大街上走。
谁知那番役却是个实在人, 眼见朱弦往自家门口丢垃圾,顿时大喝一声:“站住!”
但见那番役手举大刀冲到朱弦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把这玩意捡起来!”番役拿刀锋对准朱弦, 指着地上的那只包袱,一字一句地警告她。
“……”
朱弦生气,瞪着那番役。
可是这守门的番役很明显不怕她,日光下,正对朱弦的刀锋闪烁凌冽寒光。
两个人对峙了不过一瞬,朱弦便败下阵来,她调转回去,捡起地上的包袱,低下头默默地离开。
番役收刀,最后给朱弦送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又重新回到了东厂大门口守着。
朱弦气堵,头也不回地提着包袱一路往巷外走,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包袱扔了。
正准备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路边一个大水坑里的时候,朱弦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今日朱弦出门来还礼物,就是想让高帜知道,自己拒绝的态度。眼下人没有见到,背着他偷偷摸摸地丢,高帜本人也不能知道,还白瞎了这么多漂亮的稀罕玩意。
无法让媪倌儿明白朱弦的态度,背地里做什么都是朱弦一人的发泄与自我安慰,这对解决问题,没有意义。
这样想着,朱弦便收回了把这一包袱贝壳扔掉的想法,贝壳无罪,挺漂亮的,完全可以把它们送给每天傍晚走街串巷卖糖人儿那阿公的小孙儿玩。
朱弦走到东厂巷子的巷口,回到祁王府的马车后,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车马才走出东厂巷子不远,迎面也走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先锋官高举写着“回避”的牌。朱弦知道这是遇上朝官了,便让车夫把马车引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待对方都安全通过了,赶马车的崔老八才高举手中的马鞭,狠狠打出一个响鞭,口中一声高呼“驾——!”,赶着马儿朝街道的尽头跑去……
……
高帜坐在马车里,挑开窗帘问窗边的随侍:“刚才停路边那个是祁王府的马车吗?”
颜龙飞弯腰颔首,回答高帜:“是的,督公,正是祁王府的马车。”
高帜听了,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的”,便放下手中的窗帘,不再说话。
不多时,高帜领自己的随从来到了东厂衙门的大门口,高帜下车,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今天,有人来找本官么?”高帜问守门的那名番役。
番役正朝高帜行礼,听见上司问自己的话,便赶紧回答道:“回督公的话,不久前是有一个自称是五郡主的女人来东厂找您。”
高帜听见番役的回答,嘴角轻扬,露一抹奇怪的笑。
“那——你放五郡主进去了么?”高帜问。
番役赶紧摇头:“没有!小的叫她赶快离开。”
“……”高帜没有说话。
番役把话说完了,没有接收到上司下达的指令,便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高帜的脸——
见那高帜只站在原地,低着头,面色晦暗不明。番役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好,莫非自己撵错了客?
番役心虚,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督公……我……我……”
却见高帜弯腰,一把扶起地上的番役。
“你做得对,按规矩办事,完全没有问题。”高帜的语气很平和,嘴角依旧挂一抹浅浅的笑,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高帜扶起地上的番役后,更不再纠缠访客不访客的事,只将袍袖一甩,转身走进衙署的大门,没入影壁之后……
……
今天的早朝依旧有些吵,高帜一走进公事房就躺进案桌后的太师椅,闭着眼,拿手不停按压眉心……
高帜被人弹劾了。
虽说高帜自当上东厂督公以后,就一直在遭人弹劾,但是,这一次大规模的弹劾,却是由三殿下朱耀廷发起的。
朱耀廷在朝中的影响力日趋强大,再加上朱耀廷查出来,此次武举考试中有东厂安插进去的假考生。
抓住了高帜的把柄,朱耀廷怎肯善罢甘休?哪怕正在过年,朱耀廷也纠集了六部逾二十名文武官员,对高帜发起了疾风骤雨式的弹劾。
颜龙飞从旁看着,禁不住心疼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督公为陛下做了那么多,大过年的,还遇上这种糟心事,你说他究竟图个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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