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督公的话,仇副指挥使前几日成亲,告了四天的假。结果前几天衙门整理卷宗,仇副指挥使的假便没有休成,昨天把差事干完后,从今天开始要连休三日。”师爷毕恭毕敬地回答。
高帜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朱弦,一直不得法的高帜现在是听见仇辉的名字,就恨不得敲他的骨吸他的髓。
“谁说假过了还能补休的?也只有你们西城兵马司才这样没规没矩!怪不得啊怪不得,本官就说了,为什么你们司的差使全都办得一塌糊涂,原来从你们的两个指挥使开始,就是一塌糊涂的!”
高帜恶狠狠地叱责所有西城兵马司的人,以发泄他心底的不满。亲口骂不到仇辉,能骂一骂他身边的人,也是好的。
在场的人都品级低,没一个可以跟高帜抗衡。被高帜指着鼻子骂,大家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好在高帜总算是骂累了,终于闭了嘴。毕竟他骂十句,对方也很难有一句回应,就像对着一堆树桩痛骂,骂得再痛快,但情绪发泄出去得不到反馈,那种胜利的快感也就渐渐没了。
高帜觉得很无趣,坐着骂人太久也是一桩苦差事,浑身上下关节骨头都僵了,成致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于是高帜便抄着手站起身来走出厅堂,自己信步在兵马司衙门里头闲逛逛。
才刚走出前院,高帜看见远远的正前方走过来一群人,穿得五花八门明显不是兵马司的衙役。
队伍的最首,是一个女人,女人提一只包袱,穿着碎花的袄裙,款款朝高帜的方向走来。
高帜有些惊讶,能在兵马司衙门看见女人,可是一桩稀罕事。
京城里的衙门不同于地方上的知州府和县衙,同一所府衙里,主事官在后院安家,前院公干。京城里的衙门场地有限,往来的人员又更加繁杂,所以主事官都有自己的府院安家,衙门便只做公干。
就算需要在衙门里开设专门休息的地方,也通常都只设公廨供长官小憩,或设吏舍给书吏居住。
高帜站在原地,一脸兴味地看那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媳妇,如此深得郎君的宠爱,连上衙公干都带着?
待得女人走近,高帜才发现这个女人年纪不大,还梳着少女的发式,是个姑娘。姑娘长着圆圆的娃娃脸,圆眼睛,圆鼻头,连嘴也肉嘟嘟的,带满脸的稚气。
姑娘面无表情地朝高帜走过来,因为不认识高帜,也不认识什么白蟒的补子,所以当她走近高帜的时候,脸上并没有露出面对朝廷高官时应有的那种谦卑恭谨的表情,更没有想到要主动让路。
高帜眼看着那姑娘一脸冰寒料峭地朝自己走过来,便主动给对方让路,还朝着她微微一笑。
高帜生得白白净净,又长身玉立的,在衙门里碰到这样好看的男人,还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再冰寒的小姑娘也会对高帜多看两眼。
姑娘侧过身,对路边的高帜也微微一躬身,脸上破天荒泛起一丝笑。
待一行人沥沥拉拉全都走过去以后,高帜才又重新抄起手来继续朝前走。
“这小姑娘是谁?”高帜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问身旁的颜龙飞。
颜龙飞呆呆地跟在高帜的身后,还在沉浸刚才诡异的让道场景中没有抽脱出来。待得高帜岀声问第二遍了“那姑娘是谁”,颜龙飞才猛然回过神来:
“督公……那女子……那女子是仇香香啊!怎么你还给她让路了?”
“如此没有眼力劲,真该抓起来揍一顿!”颜龙飞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高帜停下了脚步,眼底霎时间有风云变幻,光怪陆离。
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颜龙飞的脸。
颜龙飞不解,一脸茫然地与高帜对视。
“查一查这个仇香香。”高帜这样对颜龙飞说,他的脸上闪烁兴奋的光。
“回去龙飞就立马着手彻查此事,查查她为什么突然就哑了,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仇家身后的秘密!”高帜狠狠地一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
仇辉坐在朱弦的身边,应付着酒桌上的觥筹交错。
朱校堂很高兴,拉着仇辉一杯接一杯地喝。祁王妃虽然不喝酒,但她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婢女们给男人们添酒,并且找到很合适的话题,调动起酒桌上男人们连绵不断的兴致。
刚开始朱耀祺还有些沉默,毕竟在今天之前,他还不曾与仇辉有过良好的接触。并且朱耀祺与仇辉同岁,他不习惯用姐夫这样的称呼来称呼自己的同年。
但是酒过三巡,朱耀祺对仇辉就明显变得熟络了起来,他打开了话匣子,并很有礼貌地称呼仇辉“姐夫”。
同是称呼“姐夫”,对比朱耀祺,妮儿对仇辉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妮儿很冷淡,并且是从一开始到结束都一贯的冷淡。她低头只默默地吃菜,还会故意给仇辉脸色看,引得杨嬿如暗地里拽了妮儿好几回袖子。
看着如此别扭的妮儿,在某一个瞬间朱弦突然想起今天上午仇辉刚到祁王府的时候,一度也这样别扭过——
那会仇辉偷偷扯着朱弦的袖子,说要跟她说件事来着。
于是朱弦瞅了个空当问仇辉:“对了,今天早上你是要跟我说什么?”
仇辉听了一愣,瞟一眼饭桌对面的妮儿,旋即果断地摇头:“没!没有!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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