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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知道,方才我看到外头那么厚的霜,上山的路又艰难,非得今儿去吗?”老太太关切地问。
    星河笑说:“那自然了,跟道祖爷爷许下的,怎么能延迟不去?等今儿上了香,心意到了道祖爷爷那儿,他老人家一慈悲,您的咳喘一定大好了。”
    杨老太太清瘦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你的孝心,道祖爷自然知道的,赶明我好些了,还要亲自去山上上香,求道祖爷保佑我的星河儿平平安安,将来嫁个能知冷知热的好郎君。”
    正说到这里,里屋一声咳嗽,是冯老爷子起了。
    搭起帘子,老爷子披着一件厚袄走了出来。
    冯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早饭鸦默雀静地吃完了,平儿自去收拾碗筷。冯老爷子便看星河:“你今儿要出门?”
    星河已经站了起来:“是,外公,要去小罗浮山上香。”
    冯老爷子也很瘦,头发已经稀疏了,越发显得脸小而枯瘦,他的脾气不大好,大概是年轻时候当过兵的原因,面相上透着一股凶戾。
    他抽出一根烟杆,在板凳上磕里头的烟灰:“天不好,上山的石阶子怕要滑的,去年就有个人掉下来,不是摔得半死吗?”
    杨老太太也愿意星河不去,所以很想附和丈夫,但她知道星河是个自有主张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更改,所以又不愿意她为难,只是又不敢违逆丈夫,最终只是沉默着。
    星河走上前去,将老爷子的烟杆接过来,磕干净了灰儿,又细细填了烟丝进去:“不打紧的外公,我会小心,而且这会儿太阳已经出了,那霜自然也很快就化了。且等我回来,倒可以顺路去杏花村那里给您带一壶好酒。”
    她把烟杆双手递给冯老爷子,又笑着:“您可好歹记着这个,别先喝别的喝足了呀。”
    冯老爷子年纪大了,最好烟跟酒,就是有一样不好,喝多了酒,容易撒酒疯。
    听星河说起要打酒回来,他的脸上已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知道知道,就知道星河儿是最孝顺外公的了。”
    他不再提路不好走摔死人的事。
    一辆马车停在了冯家院墙外头。
    过路的人不免会多看上两眼,冯家的邻居探头出来,看见马车后,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缩了头,然后很快地,一个头变成了两个,竖在那里且看且交头接耳地议论。
    零碎的话语传到了路人的耳中,什么“生药铺子……”,什么“小小年纪,狐狸精”,以及“她的那个娘就……”
    平儿陪着星河走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两个头已经又多了一个,六只眼睛看稀罕光景似的盯着她,以及那辆马车。
    星河正要上车,隐约听到其中不知是谁说:“真是不知羞耻……”
    平儿也听见了,柳眉顿时竖了起来。
    星河将她的手摁住,转头看向那边。
    容星河生得出色,从她四岁被送到驿马镇的时候,那会儿还没罗锅腰的杨老太太领着她出门,每个见到小姑娘的人,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十一二岁,已经是方圆百里芳名远播的了,甚至有些登徒子常常闻名而来,想要看看那小姑娘到底美到什么地步。
    冯老爷子脾气暴躁,拿着一把铁锨出来,连骂带打的,这才消停了。
    十三四的时候,容星河很少出门,只在两个月前,去了一趟庙会,所到之处,那些游灯观景的路人都不看别的了,只管看她。
    就算最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商贾,也自认从没见过这样美貌的姑娘。
    若美貌而无自保之力,那这貌美就是一种灾祸。
    而容星河的美貌之中,有些慑人的锋芒。
    今日她仍是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浅色对襟褂子,灰绿色百褶裙,乌云一样的头发上也并无点缀,除了一段系头发的淡黄发带,便只是那两根桃木簪子。
    出门的时候,星河薄上了点妆,但只是淡扫娥眉,轻点朱唇,连胭脂都没拍,就已经绝艳照人了。
    只要看着她的脸,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别的。
    那三个闲话之人看到她秋日冷湖似的目光,就像是被猎人的箭瞄准的兔子似的,齐刷刷地把头又都缩了回去。
    星河踩着小凳子,慢慢上了车。平儿正要也入内,却给跟车的一个仆人拦着:“平儿姑娘,您还有一辆车呢。”
    平儿心头一沉,却见星河已经进了车内,隐隐地还传来说话声音。
    “姑娘。”她试着叫了声。
    星河的声音传出来:“你去吧。”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慢地离开了冯家的巷子。
    在马车去后,那躲着的几个邻居才又闪身出来,刚才被容星河那一眼堵回去的话,就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变本加厉地涌了出来。
    “看到没有,那丫头没跟着上车。车里指不定是谁呢。”
    “还有谁,听说是上回逛庙会,被县衙的……看上了……先前马车已经来过两回了,每次出去都是大半天才回来,谁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怎么听说是去小罗浮山上香?”
    “笑话,对着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只是上香?又不是阉人。”
    正在议论,冯家的门响了声,人还没露面,先是很重的一声咳嗽。
    这些人知道是冯老爷子出来了,这老爷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众人怕惹事,便忙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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