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配上拌了点香油的蒸的绵软的菜根,滋味堪称绝妙。
李绝眯起眼睛,不敢错过每一寸的滋味,星河见他也是真心喜欢吃,便也放心,眼睛望着他身上,又看看桌上的衣料,估摸大小。
“对了,你多大了?”她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放在桌边。
李绝道谢,拿起来喝了口:“十五了。”
星河一怔,摇头道:“别说谎。”
李绝差点呛水:“哪里说谎了。”他看了眼星河,好像是谎言被戳穿的委屈腔调。
星河道:“你明明看着还小。”
李绝听见“看着还小”,便似笑非笑地看了星河一眼:“那姐姐说我多大?”
星河觉着他的语气有点怪,不过少年人大概都不喜欢人家说自己小,于是道:“你顶多是十四。”
李绝这才笑道:“姐姐呢?”
“真是十四?”星河盯着他,“我是五月的生日,你呢?”
“我是十一月。”小道士闷闷地低头,啃了口馒头。
星河笑道:“那你这声姐姐没白叫。”
李绝瞅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找的一个方子,姐姐抓了药,按照上面写的给婆婆熬了喝。有好处。”
星河忙起身接了过去,打开看时,只见字迹十分俊逸,她看的入神,不由念道:“黄……人、参,川……呃……桑……生?”
念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有点不自在地停了下来。
李绝正听她念的古里古怪,“黄芪”少了芪字,“桑寄生”少了寄字,“川芎”少了芎,“人参”虽念全了,但磕磕巴巴带着犹豫。
他并未往别处想,只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姐姐只管说。”
星河把那张药方合起来:“没、没有不妥。”
李绝见她反应古怪,便忙把最后一口馒头嚼了,起身走到她身后:“我这是查了古方对症下药拟出来的,这黄芪,川芎都是通血活络,调气止痛……”
才说到这里,就见星河的长睫闪烁,仿佛是要躲避之意。
李绝想到她刚才看药方的神情语气,心头一震,脱口道:“姐姐莫非……不识字吗?”
星河的眼睛蓦地睁大,而后又失落地垂下眼皮,过了半晌才低低地“嗯”了声。
李绝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这样的绝色佳人,这样玲珑的心机,竟然不识字。
他从没想过这个。
星河低着头:“小时候读过几天,后来,情形有些困顿,外婆的腰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伤……就没有再读,外公教会了几个字。”
“不识字”,是星河心里的隐痛。
她本来不想跟外人说这些的,但不知为什么,竟对小道士说了出来。
发自本心的,她不想让小道士看不起自己,但也没有办法,她确实是这样寒酸的境地。
兴许是一开始在吕祖殿给李绝无意窥破她的打算,被看穿了她的本真。
再相遇后,每次跟李绝相处,星河都处处戒备、处处小心留意,生恐一举一动,一丝一线都会被他抓住耻笑。
她的处境,她的算计,她的不识字……她觉着自己就像是个很卑微的尘,苟延残喘地挣扎着。
“姐姐……”李绝轻声地唤,声音温柔的像是和煦的阳光。
星河抬眸,她的眼圈已经红了,明眸里闪闪烁烁的是泪光。
李绝的手动了动,仿佛要给她擦却又停下:“姐姐要不要学识字?”
“嗯?”星河疑惑地,这个眼神太懵懂了,像是一无所知的奶猫,很适合被人欺负似的。
李绝喉头动了动:“姐姐若愿意,我教姐姐识字啊。”
“你?”星河眉头一皱,继而笑了,是一种无奈而开心的笑:“胡说,你只在山下留六天……到今儿已经是……”她举起兰花似的手指掐了掐:“第三天了,顶多还有三天,能教几个字?”
“那姐姐就是愿意了?”李绝听出她没拒绝,而只是在考虑可行性。
星河低低哼了声:“谁不愿意学字呢,我可不想做个睁眼的瞎子。做梦都想。”她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
李绝看着她长睫低垂,唇角委屈撇着的模样,以及这句“做梦都想”。
他轻声地,像是在哄骗一个小学生:“那姐姐有没有听说‘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
星河抬眸看向他。
李绝眉眼带笑:“就是说天下并无难办的事,只要有心去做,不要心生退缩,就一定会干成。”
“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星河跟着念了声,她知道此事做起来困难,但小道士这么说了,她突然就觉着眼前豁然开朗,十分开心。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炕上平儿模模糊糊地:“姑娘,你的脚呢……”她动了动,把被子一角抱住:“不冷了吧?我抱紧些。”
地上两人本以为平儿醒了,星河大为紧张,听她竟是说梦话,才松了口气。
李绝有些疑惑。
星河低声解释:“我一到冬天,手脚冰凉的,原先这屋里没有炭,平儿便给我抱着脚,这样会好些。”
李绝看向她的双脚,裙摆之下,露出小小的一双脚,穿的是粗麻的云头履:“姐姐是体寒啊。”
星河把裙子往外拉了把,抿嘴笑说:“什么体寒体热,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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