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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疑惑地抬眸,那人已经又下了两级台阶。
    这人身姿端直,自有一种萧素自若,爽朗清举的气质。
    他缓缓而行,且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古式儿的温润君子脸,有点像是用高古游丝描的工笔技法仔细精致地描绘出来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但这绝世的描画,却仿佛并不属于人物的画派类别,倒如同是仙佛鬼神一派的,玉树皎皎,风姿特秀,令人琢磨不透。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人,一个面白稳重身着褐金缎袍的中年人,两只眼睛透着精明,行走间不时望向身前的那人。
    另一个是面容俊美身量高挑的青年男子,手中捧着个描金的檀木匣子,透着小心翼翼的气质,两人倒像是天王图上那神仙身后的侍从。
    那店掌柜的把腰弯的像是杨老太太害病的样子:“您选好了?”
    那人无声,若有所思地下了楼梯,一双眼睛看向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那白脸的中年侍从脸上露出一种习惯性的笑,就像是老狐狸在转什么心思。
    他没回答掌柜的问话,而是反问:“这儿热闹的很,是怎么回事?”
    店掌柜道:“这……”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尧三奶奶咽了口唾沫,竟往这边迟疑地走了两步,望着白脸中年人,又且怯生生地问道:“您……您不是、是府里的甘管事?”
    那白脸侍从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却见他身前的主子已经迈步走了开去。
    他从容地向着星河走过去。
    平儿把星河挡在身后,有些不安地看着这来历不明而气派很大的人。
    他的目光从平儿面上扫过,依旧落在星河脸上:“小星河儿?”
    声音不高,玉石交撞一般,压着底下的清冷。
    星河心头猛地震了震。
    她惊愕地看向这人。
    一是诧异于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唤的这样亲切;二,她听出来,这人正是先前旧时堂的隔间,那说《合欢令》尚可的那个“君侯”。
    “怎么,不认得了?”泥金折扇在手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眼中漾着浅浅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星河疑惑,心跳的很快。
    就在此刻,星河突然想到方才尧三奶奶那怯生生的一句“府里甘管事”,以及昨儿那声“君侯”。
    一团混乱中,说不清是怎样,星河试探着:“你是庾……庾叔叔?”
    对面的男人一怔,继而仰头笑了声:“真是机灵的小姑娘,到底没忘了……我这个叔叔。”
    星河觉着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的,不由红了脸。
    平儿满眼惊奇,却也总算知道这人不是歹人,便按捺满心疑惑,悄悄往旁边退开了。
    这会儿那甘管事走过来,笑道:“没想到爷能在这儿遇到……小容姑娘。真是可喜可贺。”
    高夫人跟高佑堂都愣住了,不知这是什么情形。
    只有尧三奶奶脸色很难看的,急忙上前行礼,很谦卑地低着头好声好气地:“不知道……二爷怎么突然来了这里?给您、给您请安了。”
    庾约看向甘管事,脸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这是?”
    甘管事道:“是后街的庾青尧家里的。”
    “哦。”庾约似是而非答应了声,唇角掠过一点冷意:“原来真是亲戚。”
    甘管事听了这句,便笑对尧三奶奶道:“我们爷刚才在楼上听到下面有些话很不好听,还以为有人假冒国公府的名头在这儿闹事呢,原来是三奶奶……那就没事儿了,只是三奶奶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要知道国公府的名声可禁不得败坏。”
    尧三奶奶的脸上涨红:“是、是……您说的是、再不、不会了。”
    方才她的气焰那样嚣张,此刻庾约一句话没跟她说,听着一个奴才训斥,她却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庾约却只看着星河,竟温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是要买东西?”不等星河回答,“对了,刚才听说有个什么镯子?”
    身后甘管事转头看向店掌柜:“还不拿来?”
    掌柜的忙从柜子后拿出一个匣子,打开看时,果然是很好的一枚紫春贵妃镯。
    甘管事捧在手里送到庾约跟前:“爷,您看。”
    庾约只扫了一眼,碰也没有碰:“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
    甘管事看向他脸上,突然也跟着笑道:“爷说的是。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是放回去吧。”
    他转身要将那镯子放回匣子里,可不知为何手一抖。
    只听高佑堂跟掌柜的一声惊呼,那玉镯已经跌向地上。
    清脆一声,碎片迸溅。
    庾约眼皮都没抬一下。
    甘管事也依旧笑呵呵地:“哎哟看我这毛手毛脚的,竟连个镯子都拿不稳。掌柜的,你不用怕,多少钱回头一起算就是。”
    “不、不敢。”掌柜虽心疼那镯子就这么摔了,实在暴殄天物,却也不敢多言一句。
    高佑堂呆呆地看着那枚镯子,心里一阵揪痛,他觉着自己的心都给摔碎了。
    尧三奶奶更是站不住脚了。
    听甘管事的意思,她方才作威作福的种种,庾二爷自然是听见了,也甚是不悦。
    连同她刚才对星河叫嚣“紫春贵妃镯她也配”,这句当然也没有被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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