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看着她闪烁的黑眼睛,笑的有几分戏谑,又像是自嘲:“姐姐不信我吗?”
眼前的少女沉默了会儿,终于道:“我信的。”
李绝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在作祟,他从未想过把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这样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少女。
“姐姐不用替我担心,我那时候跟毛都没长齐的雏鸟没什么差别,自然是任人宰割的份儿,幸而,有人想杀我,也有人想保我,这么拉锯似的,我竟命大地活了下来。”提起往事,李绝原本无辜的眼神也起了变化,朦胧而冰冷的,像是冬日里太冷的湖面,几乎冻出了绽裂纹。
星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李绝所经历的绝不是他用三言两语概括的这么简单,对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而言,九死一生,是何等的恐怖。
她没法儿想象。
可是将心比心,当时她被送去外公家里,只因为人生地不熟,又加上思念母亲,那种感觉已经锥心刺骨,直到现在,伤痛亦无法完全的平复。
而李绝所遭遇的,显然更比她惨痛千百倍。
李绝没格外地详细描述那些,一语带过后,他说:“我去过很多地方,拜过很多师父,武功一点点地变好,渐渐地不需要人保护了。有人想杀我,我自己就能料理。”
星河的心狠狠跳了两下:“难道那天的、就是想……对你不利的人?”
李绝微笑:“是啊。先死的那个人买通了王道士,他们设了个圈套,我当时正心不宁,差点就栽在他们手里,假如不是我反应的快,那会儿给扔下悬崖尸骨无存的,就是我了。”
星河毛骨悚然,终于肯抬头正视李绝,虽然知道他好好地坐在跟前,但心却跳的很快:“你没事吗?”
李绝的嘴向上一努:“我不怕那些,我最怕的是……”
“是什么?”星河有点紧张地问。
李绝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最怕的是,姐姐不理我了。”
星河本全神贯注听他说出那个答案,还以为是什么极难对付的人或者关隘,她心里已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不管是怎么难,她一定都要帮着小道士,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他害到他。
做梦也难想到,他的答案竟是这么一句。
星河恼的皱了眉:“你怎么还是这样,三句话不过,就没正经了。”
“我说的是真的。”李绝叹气:“被人追杀,被阴谋陷害,我都习惯了……可是,姐姐不理我,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不习惯。”
确实,身体上的伤痛还可忍受,李绝从没经历过那种仿佛被吊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般的空落。
一旦想起星河离开了自己,厌弃了自己,而去投到别的男人的怀里,把她的笑,她香软的手,甚至她诱人的唇都给了别人……
那种刺心附骨似的难受,简直让他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洗一洗。
星河闷不做声。
从腥风血雨突然转到了她身上,星河不知道这会儿的自己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李绝。
她想安慰李绝,可知道以他的性子,一旦自己说了软话,那就仿佛他杀过人那些行径都是被原谅了,他一定又会顺势爬上来。
但听他说了身世遭遇,他反杀那些人,却也不算是过分,而是正当的自卫。
不过,星河没想到的是,李绝还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仿佛看出了星河的矛盾,小道士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索性都跟姐姐说了吧。”
星河看向他,眸色惶然:“还有……什么?难不成你还杀了别的……”
她以为自己是在玩笑。
然而李绝认真地点头:“不错,在县城,我还杀过一个人。”
星河耳畔嗡地一声响。
她赶紧从桌边站起来,想后退,又意识到平儿不能动,她不能独自逃走。
于是勉强站住:“还、还有谁?”
李绝却并不着急,平静地说道:“姐姐还记得那个死在城内的采花贼吧?”
星河的眼珠动了动:“……那个,我知道!”然后她的眼睛就睁大了,意识到李绝要说什么。
李绝也看了出来,毕竟这不难猜:“那天我离开冯家,就看到他在院子外探头探脑,我见他行踪鬼祟,便问他想干什么,谁知他以为我窥破了他的行径,我们便动了手。”
星河攥着两个小拳头,屏息听到这里,脑中电闪雷鸣,她脱口说道:“啊!那会儿你的伤……不是摔伤的?!”
李绝笑笑:“对啊,是交手的时候给那贼所伤,老爷子不也看出来了吗?那天老爷子还问过我。只是我没承认那采花贼是我所杀,只说有高手相助,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承认,老爷子就不会让我接近姐姐了。”
那会儿他是大意才受了伤,盛怒之下,手段便没了收敛,将那人生生开膛破肚捏碎喉管。
这种霸道手段,连冯老爷子都没法儿接受。若知道真相,又岂能容他再靠近星河。
星河站在原地,惊心动魄。
李绝悄然打量她的神情。
小道士并不是“自曝其短”,只因他知道星河聪明,有些事情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见识少,亦或者从没接触过,但今日他坦白了自己杀了王道士两人,她迟早会想起采花贼的案子。
与其再让她起猜忌心,翻后账,不如他一并先交代了,反正一个杀也是杀,一个死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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